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便如快要溺死的人突然呼吸到了空气,气管里因为剧烈吸气而发出嗡鸣。
就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的手死死抓住田柾国的衣角。
颈部好痛,疼得眼泪不受控制地倾泻而下。
她开始咳嗽,越来越剧烈,仿佛胸膛里有什么东西要通过咳嗽而冲出来。
田柾国流苏,流苏……
田柾国不停喊着她,终于将她涣散的思维重新凝聚起来:
莫流苏去……去医院……
视线再一次模糊,她也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便重新昏了过去。
田柾国对,对,去医院……
那人这才似突然被提醒,慌乱地抱起她朝着楼下跑去……
…………………………………………………………………………
病房里极为安静,只有仪器的嘟嘟声与氧气管轻微的嘶嘶声,上次在医院,躺在床上的还是他,如今变成了莫流苏。
懊悔如同的飓风下的黄沙,裹挟着他的愧疚自责铺天盖地袭来,医生口中的“有孕”化作一根尖锐的锥刺,狠狠将他刺穿。
他,险些亲手杀了他的妻儿……
一直抓着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他胡乱地擦去眼泪,从凳子上滑下去几乎跪到了床前:
田柾国流苏……流苏……
莫流苏睁开眼睛,病房里刺眼的灯光让她有些不适,忍着疼,努力侧了侧头,看向近在咫尺那张布满泪痕的脸,那是她的柾国,也是差点掐死她的恶魔。
她无法再去宽慰一句“我没事”,面前的男人让她感觉万分的惊恐。

田柾国流苏,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田柾国以后我什么都不抢了,你爱不爱我都无所谓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们的宝宝好好活着……
莫流苏是吗?
莫流苏的态度冰冷,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喉咙的疼痛让她声音低哑,再也不复往日的清澈:
莫流苏那分手呢?
田柾国什,什么?
震惊让他几乎忘记了哭泣。
莫流苏我说,分手……
田柾国为,为什么?
田柾国嘴唇哆嗦着,半晌才能勉强挤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他竟还问着为什么……
她莫流苏死不足惜啊。
可她的孩子呢?
莫流苏我不爱你了。
不带温度的话语,在这盛夏里几乎要将他冻成了冰。
莫流苏如你所见,你田柾国什么都不是……
莫流苏所以,放过我好吗?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田柾国呆滞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她说,我不爱你了……
她说,放过我好吗……
田柾国流,流苏……
他想求她,想告诉她自己已经清醒了,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求她?
半天前,他还想要杀了她,
还曾因为她被掐死而畅快地大笑。
他真的知错了,
可是一句知错又能抵得了什么?
伤害已经生成,痛苦再也抹不去,她只是说了一句“不爱你了”,没有责骂,没有憎恨,却已然将两人的过往擦除。
自此,她还是那个满心悲戚的莫流苏,
而他,变回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田柾国。
多好,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两年的时光只当做黄粱一梦。
也该醒了……
走出病房的那道落寞的背影,化作一道残殇没入了莫流苏的眼底。

她那么的想要再原谅一次,再去心疼他的眼泪。
可是,她真的赌不起了……
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的她无所畏惧,如今有了孩子,她得为它活着。
对不起,我骗了你……
即便你依旧是我心底的挚爱,此生不变。
对不起,我骗了你……
即便你依旧是我的世界,你走了,世界就塌了。
她的手抚上肚子,哽咽得险些再一次窒息。
田柾国,我爱你,我爱你啊……
没有你,我还能有什么?
还有什么啊。
她的哭声从病房里传出,凄楚得让人忍不住跟着心碎,那瘫坐在门口的人将头深深埋入膝盖,却再也没有勇气进去安慰。
他们曾经那么幸福,俊男靓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羡煞旁人。
他还记得她每次哄自己时都要小心翼翼,就如她先前所言那般,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再惹他生气。
可是他却始终看不透,将她的忍让当成了做贼心虚,一次次逼迫,一次次伤害,满背的伤痕唤不醒他,甚至还想要她的命。

都是他田柾国毁了一切……
都是他自作自受,都是他活该啊……
只是可怜了那个女人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落了个一无所有……
若是当初,她选择与金泰亨在一起,是不是不会受苦?那个男人那么温柔,应该会将她当做珍宝捧着是吗?
如果可以给一次重来,他应该会远远的望着,不再祈求她能给一个机会。
就让他田柾国只做一个被她闲暇时候偶尔顾及的,一个普通的孤儿院的孩子。
不靠近,也不与她为难,只是默默相伴,这样或许对每个人都好……
………………………………………………………………………………
田柾国喂到嘴边的粥,莫流苏没有张口。
那个在病房里大哭的女人,在面对他时再一次恢复了冷漠。
她说:
莫流苏放下,我自己会吃。
田柾国努力扯出一个笑,可是那笑映着眼中的泪水,看起来如此萧瑟:

田柾国分手了,我连照顾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田柾国把我当成南俊哥,当成允琪哥,也不行吗?
面对他的哀求,莫流苏终是没有太过狠心,她微微张嘴将小勺里的粥吞了下去:
莫流苏那就摆清你的位置。
田柾国知道了……
田柾国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抬起胳膊将眼泪拭去,又舀了一勺粥吹凉递过去:
田柾国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不会再强求什么。
人总是这样啊,
得到的时候,不会想去珍惜,等到真的彻底失去了,又会哭着求着,哪怕只能留一个角落守着也可以。
可,又是何必呢?
莫流苏又喝了一口粥,再开口却打破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莫流苏回去后你搬去客房睡,我身边不需要无关紧要的人陪着,你也别妄想说几句软话,就还能像以前那样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