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夜色微凉。月光照在大地上，仿佛为静谧的夜镀上了一层寒霜。
本来想着回院子的途中，便去后山看看那些小兔子，谁知道半路上却杀出来一个蓝湛，不由分说要带她去藏书阁抄家规。
蓝念站在廊下，抬头望着满天繁星，叹了口气。找了一处空旷之地坐下，取出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笛缓缓吹响。
梦里，是无尽的黑夜，血色的天空，孤寂又苍凉。是谁在耳边不停的呼唤着她？
聆月小筑。
蓝念从床上惊醒，轻轻呼了一口气，走到桌边默默倒了一杯水，轻抿。自上次夜猎受伤后，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天以后，不知为何脑海中总会出现一些若有若无的片段，明明很遥远，却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过的，就像是一段丢失的记忆，想记起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蓝念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敲门声，转移了她的注意，想来应是谁来叫她起床的。
“好像，今日是要去听学的吧。”蓝念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快的套上衣服，胡乱擦了一下脸，又对着镜子随意绑了一下头发，拿好断尘就匆匆朝着兰室去了。
正式听学的日子看来也是一如既往的无聊，看着众多学子昏昏沉沉的模样，蓝念这么想着，趁着蓝启仁转身的时候，悄悄地闪进屋子，在蓝湛后面的位置上坐好。
见江澄看过来的目光，蓝念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向他回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江澄反倒是有些别扭的回过身去。
“其六，必须积功累德……”蓝启仁
抬眸四周看了看，走下台阶，“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
“老头子的课，也敢睡的这么光明正大。”蓝念突然发现睡的正香的魏无羡，目光有些钦佩。
还真是不怕死啊。
许是听见蓝念的碎碎念，蓝湛有些清冷的声音：“噤声。”
江澄看着睡得正好的魏无羡有些生气，拍了拍他的桌子。
魏无羡一下子被惊醒，眼里还泛着些朦胧的雾光。江厌离见此不由得微微一笑。
整堂课下来，蓝念还算安分，蓝启仁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而魏无羡倒也不负众望，一会儿又是跟聂怀桑传纸条，一会儿又偷偷吃一颗小零食，实在无聊之时，甚至在蓝启仁后背上贴了个事先画好的乌龟。
就在魏无羡掏出一个小纸人调戏蓝湛的途中……蓝启仁终于忍无可忍。
厉声道：“魏婴！”
“到！”魏无羡站起身。
蓝念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魏无羡，又看了看浑身散发着冷气的蓝湛。
依着父亲的脾气，怕是要生气了，这个魏无羡，还真是厉害。
江澄见此情景，颇有些气愤，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睛。
“魏无羡，既然你已经不用听我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蓝启仁抑着怒气，将书简放在桌上，冷然看着魏无羡。
“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不是。”
魏无羡一副悠然的样子，蓝启仁摸了摸胡子，继续问道。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魏无羡对答如流，蓝念不禁挑眉看他。
见魏无羡面露得意之色，蓝启仁面色不郁，“作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自然该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魏无羡似被难住了，闭口不答。蓝启仁微微抬了抬下巴，看着一屋子少年低头的低头，翻书的翻书，朝着正襟危坐的蓝湛看去，却叫道：“蓝念，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蓝念有些意外，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是站起来，声音轻灵地说出了答案。
“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划去执念，不灵，则镇压，最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
藏书阁中的藏书里有现成的答案，只要不是傻子，抄那么多遍，是个人都能记下来。
蓝启仁摸了摸胡子，看着蓝念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顺便把魏无羡给讽刺了一通。
“先生，我有疑。”突然，魏无羡出声道。
“讲。”蓝启仁面色还算如常。
“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是度化往往都是不可得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是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灭了满门报仇雪恨，该怎么办？”
蓝念有些震惊的看着魏无羡，蓝湛清冷的声音适时开口：“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不灵则灭绝。”
“暴殄天物嘛，我方才并非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在想第四条道路。”
“哼，从来没听说过有第四条。”蓝启仁冷哼一声，明显不赞同。
“这刽子手横死，化作怨灵是必然的事情，那既然他生前斩首百余人，何不掘这百余人的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恶灵相斗。”
蓝念听着魏无羡的回答，面上带着许多纠结，心里边却极为兴奋，这就是她一直想说却从来没机会说的。只不过抬头的一瞬，看着蓝启仁越来越冷的神色，目光自然是暗了下来。
“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灭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二人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简直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一瞬间被蓝启仁的怒火吓着了不敢再发出声响，而魏无羡却并不慌张，“有些东西横竖是无法度化的，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为下册，疏为上策，这镇压即为塞，岂非下策。”
蓝启仁听后，眉头皱着更厉害了。自己教学数十年，还从未带过如此不懂得人道的弟子，便是蓝念平日里再有何惊世骇俗的想法，也绝不敢这样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蓝启仁一言不发，气的直接将桌上的书卷拿起扔向魏无羡，魏无羡灵巧偏头躲过，边躲边道，“这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怨气为何不能为人所用啊？”
蓝启仁抑住怒气，“那我再问你，你如何能保证你激起的怨气能够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我……尚未想到。”
“等你想到了，恐怕这世家就容不得你了，滚，去藏书阁抄一千遍礼则篇！”魏无羡倒是乐的清闲，朝着蓝启仁施了一礼，拿着随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澄有些愤怒地看着魏无羡的身影，可更多的还是担忧。
蓝念则是想着魏无羡方才的言论微微出神，被魏无羡这么一搅和，蓝启仁自是什么也讲不下去了，随便说了些什么，便遣散众世家子弟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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