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莺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些事儿与她何干,她何必这样悲天怜人。
她冲着李爅霖温柔笑了笑,站起了身,轻抚袖口,从容的拱手道
红莺(堂主)“太子殿下,今日就谈到这儿吧,小女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至于这茶水钱,想必太子殿下不会吝啬的,就当请了小女可成?”
这宝珍酒馆不是别人开的,正是她面前的这位英姿勃发的燕国太子李爅霖。
宝珍酒馆是太子的消息源头,也是他营业赚钱用来养死士的渠道,世人不知道,那是他们都被蒙在鼓里。
红莺最喜欢探寻别人丑恶的秘辛,更是对这些不为人知的底细,了如指掌。
李爅霖闻言,明白了红莺的意思,这点茶水钱不足挂齿,他一个男子怎可会跟女子要钱。
他看着红莺,不禁失笑,风轻云淡道
李爅霖(太子)“红姑娘说笑了,这茶水自然是请了姑娘。”
上次红莺请他去醉仙楼,这又相邀于他的宝珍酒馆,无论何时都不该让女子付钱,奈何上次是他失误了,这次万不可再这样,要是真如此,那他可是无地自容了。
红莺见李爅霖也算爽快,心里也畅快了起来,她收回了手,面带微笑,微微额首,告别道
红莺(堂主)“太子殿下,就此告辞,再会!”
原先她以为这次前来宝珍酒馆,与李爅霖会谈不拢,少不得要大打出手,毕竟嗜血堂堂主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哪能那么容易就任人捏在手里,任其摆布。
所谓世事难料,今夜这样融洽相处,也算是一件好事。
话落,她走到了窗边,纵身一跳,金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李爅霖的眼前。
李爅霖并没有挽留红莺,他今夜能与红莺和和气气谈了这么久,已是他意料之外。

他心里暖意泛滥,望着红莺离开的窗口发起呆来,笑意渐渐抵达眼底,慢慢的喜上了眉梢,心中一片明亮。
黑云听着里屋的动静,知道红莺准备要离开,他在门外站如青松,面上一本正经,正等着红莺出来。
他心里有些期待,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大名鼎鼎的嗜血堂堂主,他听着脆耳悠扬的女声,一直紧张的瞧着门口,准备向红莺见礼。
等了半晌,屋却没了动静,也没了说话声,很是安静。突然,他听见了隔壁屋有茶杯破碎的声音。
黑云瞬间警惕,立即敲了敲门,试探道
黑云“殿下?”
李爅霖闻言,回了神,冲自己无奈的笑了笑,心想他怎么一见到这女子就变得有些失常,甚至还有些痴傻,果真是红颜祸水啊…
他调整了情绪,站起身,走向门口,清冷吩咐道
李爅霖(太子)“回宫!”
话落,他走到了门边。
黑云闻见声,知道了太子走到了门口,麻溜的推开了门,恭敬的说
黑云“是,殿下。”
李爅霖看了黑云一眼,有些意味不明,没别的吩咐,直接往楼梯口走去。
只见他身姿翩翩,有着气宇轩昂之态。尽管他刚才的话带了些冷意,但细心的黑云还是看出了他此时心情很好。
黑云瞧状,终于放下了心,不再纠结先前自己的言语不当,昂首挺胸的跟上太子的脚步,随着太子下了楼。
此时已是戊时,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笼罩了整个燕京城,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华阳街街上各色各样的灯笼纷纷亮了起来,一盏又一盏,照亮了青石砖路,不仅照亮了人群,还照亮了整条街。

李爅霖站在宝珍酒馆外,看了看这满街的人,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还是忧。
黑云迅速把马车赶到了宝珍酒馆门口,连忙跳下了马车,躬身道
黑云“殿下,请~”
他边说边撩开了车帘。
李爅霖收回思绪,没有说话,直接上了马车。
黑云见太子在马车里坐好了,他放下了车帘,拉紧马缰绳,即刻驾着马车,行驶在热闹的华阳街上。
他看着接踵而来的燕国子民,马车拥挤着,犹如一条长长的游龙,不由在心中感叹着燕京的繁华与热闹。
不多时,黑云便驾着马车,回了东宫。
叶晟与离陌目前还待在宝珍酒馆里,他们刚才把隔壁屋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离陌此时正可惜的瞧着地上的瓷碎片。
叶晟刚才听见了红莺的欢笑声,他想到了那日在禁地时红莺的醉态,瞬间指节泛白,薄唇渐渐失了血色,眼神冰寒,心里宛若千万把刀子剜着他的心,疼痛不止。
当时红莺误以为他是李爅霖,对他说的那番话,似抽不出的丝,一直围绕在叶晟的记忆里,他越想拔了那丝,却勒得越紧,就像他越想要忘记,那些片段却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出来。
叶晟需要赶紧冷静下来,他不能再想了,否则就要控制不住冲了出去。
他拿起了桌上一直搁置着凉透了的茶水,谁知他指尖冰凉到发抖,没拿稳茶杯,茶杯瞬间碎了一地。
叶晟看都不看那满地的碎片,也不顾这茶水是否溅到了他的脚边,他一直沉思着,久久不能回神。
离陌不知叶晟为何突然如此失态,原先叶晟还沉着冷静,处之泰然,怎么现在却情绪外泄,任人瞧了,都能瞧见他身上浓郁的伤感。
稍后,叶晟僵硬的站起身,周身散发的凉意,把那层伤感掩盖住了,屋里却真真实实的结上了一层白霜。
离陌站在一旁,禁不住浑身打了一激颤,看着叶晟这番作为,抿着嘴,垂着头,沉默着,不敢言语半句。
眼看着这屋里越来越冷,都已结上了冰霜,离陌没办法,不能让叶晟把这宝珍酒馆给毁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把心提到了头顶,小心翼翼的提醒一句
离陌“公子,对面屋的人都走了,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叶晟听见了离陌的话,回了神,沉重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收了功力,努力平息着自己心中的躁动。
离陌渐渐的感觉到这屋子没了原先的冷意,他瞅着这屋的霜慢慢化成了水雾,一滴一滴的融在一起,滴落在了地板上。
半晌后,叶晟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抬起早已发麻的脚,忍着麻意,走向门口。
忽然,他身后响起了一道悦耳的笑声,他闻到了自己熟悉不过的花香,脸上黯然失色,苍白到了极致,身子猛地剧震一下,僵硬的怔在原地。
红莺此时正倚着窗框子,坐在窗口上,一只脚踩着窗边,另一只脚则悠闲的荡起浅浅的弧度。
她一只手搭在支起的那条腿的膝盖上,此时正笑意融融的看着叶晟一动不动的背影,有些轻飘飘的道
红莺(堂主)“叶世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与她对李爅霖的那句‘别来无恙’,显得生疏了许多。
叶晟心中绞痛不止,他未发一言,一直僵在原地,纹丝不动,连呼吸声都浅了,貌似这样才能掩饰他的异样。
离陌见到红莺来了,正惊恐万分,瞪大了眼珠子,直溜溜的瞧着她。
一个是凉薄无情的叶世子,一个是心狠手辣的嗜血堂堂主。
这一个两个的,他全都惹不起,也不敢惹!
他反应过来后,立马收了自己惊讶的目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当作空气。
红莺见叶晟一直站着,想到了刚才屋里的场景,他一直运功发泄,差点就要把这屋给结上了冰。
她好奇的侧头一望,瞅了一眼叶晟的侧脸,看见了他发白的脸色,血色爬下他的玉容,他此时正面无表情的闭着眼。
红莺突然玩心大起,踩着窗边的脚一滑,即刻就往前一跳。
叶晟感知红莺的动作,以为红莺要摔了,倏地一下睁开眼,急忙转过身,想要飞奔到窗边,准备接住往下摔的红莺。
只见他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他的步子才刚迈了一步,红莺便稳稳的落在了地,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叶晟刹那间脸上冷意瓦解,眉心不由跳了跳,心里发出阵阵苦笑。
红莺瞧见了叶晟的举动,心里忍不住发笑,还有些得意洋洋,但脸上却表现出一脸不解,皱着眉问道
红莺(堂主)“叶世子这是做什么?为何这副模样?”
叶晟闻言,恢复了神色,正了身姿,想冲着红莺淡淡一笑,奈何他笑意全无,扯不起嘴角,只能就这么干看着红莺。
他不停的在心里做着斗争,一边说赶紧挽留她,一边说不要勉强她,正打得火热,不相上下。
红莺见叶晟一脸淡漠,连句话都不愿与她说,尽管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求的结果,可她心里却失落到了谷底,渐渐的将原先的欢喜给淹没了干净。
两人都互相望着对方,各有所思,却都带着同样的失落,宛若一望无际的大海,深深地把二人沉入海里,任其怎么游,也上不了岸。
红莺静静的看着叶晟眼中的自己,思绪却飘飞与三百年前,她那时也是这么失落的望着李轩璟,李轩璟也是这样回望她的。
三百年的李轩璟已非彼时的叶晟,尽管他们有这七八分相似的样貌,但叶晟却不是李轩璟!
三百年前的过往,怎可与三百年后的事混为一谈?
红莺在心中忍不住冲着自己不断的冷笑着,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周围了无他物。
叶晟看见了红莺的不对劲,回了神,着急的低喊一声
叶晟(世子)“红…”
他着急的只发出一道声音,感到自己喉咙发热,有些干燥,说出的话都带着沙哑。
眼见着红莺慢慢的眼眸发红,叶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上前几步。
他抱紧了红莺,抚摸着她的后脑,一边安抚着,一边轻柔的哑声道
叶晟(世子)“红莺,别想了,你现在在宝珍酒馆,不是禁地里。我…我不会再强求你了,我…也不会纠缠不休了…”
说着说着,叶晟心里感到越来越沉重,心痛不已,最后连唇瓣都抬不起,再也说不下去了。
红莺早在叶晟走过来的那一刻就已回神了,她想要阻止叶晟,可是她却本能的由着叶晟抱着自己,似乎在贪恋着叶晟宽大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