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甘之如饴

肖战“如果说初遇时候太过惊艳，足够铭记好几百年.”

沈宴稚“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你会包容我所有任性.”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肖战指尖的动作骤然凝固，那道清亮得像碎冰撞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时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肖战“………”

——毕竟这是沈宴稚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肖战胸腔里像是有个鼓，猛地重敲起来，震得他耳膜发嗡。震撼与不敢置信随着手机里细密的电流，顺着脊椎窜遍四肢百骸.

而另一边的沈宴稚攥着手机，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屏幕，心跳得飞快，她又一次开口道.

沈宴稚“肖战，你再听吗？”

肖战对着空气深吸了口气，喉结滚了滚。出口的声音依旧是平日那般平稳无波，听不出半分异样.

肖战“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肖战刻意放轻了尾音，像是怕惊扰了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连握着手机的手，指节都悄悄绷紧了些.

沈宴稚“那个……肖战，你可以来一下我家吗？我有事跟你说……“”

少女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恰当好处、不易察觉的怯意，连尾音轻轻发颤.

沈宴稚不敢直接说自己想要住到肖战家去，怕一出口就被肖战干脆利落地拒绝。只能先把人骗过来，当面跟他说清楚了.

——至少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认真，相信我不是在嬉弄，更不是为了旁人故意消遣他.……

听筒里的沉默被无限拉长，肖战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无数种可能.

——或许又是为了周梓晨，想让那个男人着急吃醋，才把他当成召之即来的工具；又或者，只是觉得戏耍他很有趣，想看他为了她团团转的样子.

可哪怕心底把这些可能性翻来覆去地想了个遍，肖战心中那点名为“期待”的火苗却怎么也压不住.

——哪怕这是一场明晃晃的阴谋，哪怕自己只是她棋局里的一颗棋子，他也甘之如饴，连拒绝的话，都舍不得说出口……

肖战“好，二十分钟后到.”

肖战的几个字说得干脆利落，听不出半分犹豫。可沈宴稚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去穿拖鞋。她必须赶在肖战来之前，把周梓晨那对男女打发走，绝不能让他撞见自己和周梓晨拉拉扯扯的模样.

沈宴稚太了解肖战了，他那样内敛的人，看见只会默默转身。独自躲起来生闷气，连一句质问都不会说，到时候她的任务，就彻底完了.

沈宴稚“那个……倒也不必那快吧，你还是注意点安全！”

沈宴稚对着电话急急忙忙地喊，声音都有些发飘，可话出口后，听筒里只剩下一片死寂。沈宴稚愣了愣，低头一看手机屏幕，果然显示着“通话结束”的字样.

——想必是方才太慌了，手一抖，竟不小心把电话挂了……

沈宴稚“算了，尽快速战速决吧！我才不会跟那对恶心的男女做太多纠缠！”

沈宴稚咬着下唇，小声嘀咕了一句，指尖用力到泛白。走到镜子前，她轻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尚且稚嫩光滑的脸颊，指尖下的皮肤温热，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

前世的遗憾像潮水般涌上来，又被沈宴稚狠狠压下去，这一次，她眼底被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取而代之.

沈宴稚“肖战，这次我宁可负了全世界，也不愿再负你了.”

等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慢慢平复，沈宴稚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笑.

那笑容不像平日那般带着讨好的样子，而是从清眸漫出来嘲弄，带着一股破茧重生般的光彩，柔和却坚定。她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楼下走去.

而另外一边，肖氏集团顶层办公室内，落地窗外的鎏金日光被厚重的百叶窗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恰好照亮了平铺着的三张照片.

肖战指尖悬在半空，许久才轻轻落在最左边那张泛着旧意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少女扎着丸子头，蓝白色运动服的后背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正是宋宴稚高中运动会时，准备上场的背影.

沈宴稚“你们记得要给我加油啊！”

中间那张是他偷偷拍的，少女正蹲在街边米白色的裙摆拢在膝前。沈宴稚正小心翼翼地摸着流浪猫的头，指尖弯着，连动作都透着怕惊扰了对方的温柔.

沈宴稚“小猫咪，你们可要乖乖的！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好不好？”

最右边那张，背景是大学迎新的红色横幅，少女穿着挺括的学姐制服，侧身忙着手里的工作，侧脸的线条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干净又利落.

沈宴稚“学弟学妹们，到这里来领一下表哦！”

——那是他被迫留级一年后，与她重逢的第一眼……

肖战漆黑的眼眸沉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潭底却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那些情绪混杂着酸涩、珍视与隐秘的欢喜。像被按下开关的旧电影，瞬间将肖战的思绪拽回了高中那年的运动会现场.

…………

那时候的宋宴稚是整个年级都绕不开的名字。沈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的身份，加上惊人的天赋和沉鱼落雁的模样，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老师提起全校第一的沈宴稚时，语气里的偏爱藏都藏不住；同学们见了她，连说话都不自觉地放低声音，带着几分恭敬.

——可那时候的他呢？

父亲出轨的消息像脏污的墨汁，泼进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母亲就是因为这个，心脏病突发走的……

可父亲连悲伤都吝啬给，转头就执意要娶那个女人，甚至连那个只比他小一岁的私生子，都要被接进肖家，冠上“弟弟”的名头.

一瞬间他成了豪门圈子里的笑柄，曾经围着他转的“朋友”一夜之间散得干干净净.

——他太清楚了，豪门圈子里的交情从来都是互相利用，没了肖家继承人的价值，被抛弃本就是理所当然……

运动会那天，肖战独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窗外的欢呼雀跃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半点传不进心里.

肖战把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鼻腔里还萦绕着母亲常用的栀子花香皂味，心脏却像被一只手攥着，又闷又疼.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轻快的身影跑了进来，带起的风里都裹着阳光的味道.

肖战抬眼瞥了一眼发现是宋宴稚，少女的额角沾着薄汗，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灵动得像只刚跑完步的小鹿.

沈宴稚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拿起桌角的水杯，转身准备离开时，视线却猝不及防地和肖战撞在了一起.

肖战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躲开少女投过来的视线.

——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像阴沟里的老鼠，哪配得上和站在阳光下的她对视？

可宋宴稚却没走，反而蹙着眉，一步步朝肖战走了过来，声音清亮又带着点疑惑.

沈宴稚“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我扶你去医务室看看啊？”

肖战“………”

肖战的指尖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于是他猛地把头埋进双臂之间，将整张脸藏起来。故意不理会沈宴稚的询问，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沈宴稚“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去买些药啊？”

沈宴稚的声音又近了些，带着点执拗的关切，肖战无奈地慢慢抬起头.

由于长时间埋在臂弯里导致肖战呼吸不畅，连声音都显得闷闷的，沙哑得像是真的病了，却又偏偏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

肖战“不用……”

肖战的话音未落，他却突然僵住，瞳孔微微放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原来是宋宴稚不知何时凑得极近，见他抬头，竟动作利落地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

肖战“你干什么？！”

少女的触感温热又柔软，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又瞬间窜遍全身。肖战猛地往后缩，脸颊一下子就红透了，连耳尖、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粉。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子，连手指都在微微发烫.

沈宴稚“同学，你别激动！”

宋宴稚被肖战惊慌失措的反应逗得弯了弯眼，连忙收回手，解释道.

沈宴稚“我就是看看你发烧了没有？对了，学校举行运动会，你怎么不去啊？大家都在操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