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在自己最黑暗的日子里,遇见属于自己的光。于奈布而言,这光应该是蓝色的。
青色的石砖墙壁上长满了苔藓,连太阳的光也映射不出。
狭窄的通道里弥漫着难以入鼻的怪异气味,但居住此地长达一个多月的奈布对此已经浑然不觉。
牢狱里的生活没有奈布想的那么惨无人道,反而舒适平静到让人难以理解。
这牢狱建在一座无名的孤岛上,关押着的似乎都是重犯。
即使是在岛上,牢狱的墙也厚到令人深感压抑和窒息。然而这里的生活却与此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良好的伙食,合理的住宿,甚至提供了学习条件。每天放足的时间长达八九个小时,不过若是妄想逃跑,后果都会很惨。
基本上也没人能成功逃掉。
春天是岛上接收物资的时间,大陆上的政府每年都会派送大量物资——应该是大量——奈布亲眼见过,那是一搜巨大的轮船。
一个多月没有消息,奈布几乎要忘了自己是死刑犯。
奈布在海滩边散步,刚入春的海景还不错,有幼嫩的植物从岩石缝里冒出了头。
或许平平淡淡的生活正是奈布想要的,他眺望着海天衔接处出神,清晨的太阳鲜红,探出半个,与海里的倒影合成一个整圆。
这时几个狱友跑来叫他:
“奈布·萨贝达——是时候检测了!”
奈布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该打针的日子,大叫着回应一声边匆匆忙忙跑了回去。
每周都要打针,还要接受一系列的身体检查,过扫描仪,说是为了检测身体健康状态。
工作人员穿着奇奇怪怪的工作服,并且一点也不友好,首领总是说:“一旦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立刻隔离!”
囚徒们老老实实排着长队,整个大厅充了嘈杂的声音。
“嘿,奈布。”一个戴着贝雷帽的男人凑到奈布旁边,卷起袖子露出左手手腕,“你看。”
这人叫克利切·皮尔森,因诈骗入狱,总是和出身贵族的公子哥奈布套近乎,也是奈布在牢狱中一个多月一来唯一一个走得很近的狱友。
奈布仔细一看,克利切的手腕上有着暗黄色的脓包,指甲大小。
“这……是你上一次打的药剂没扩散?”奈布感觉有点恶心,“我听说红色配绿色会变成这样。”
每周在手腕上打一次针,药剂都是一种绿色的液体,打完之后不过半晌就会完全扩散,除了针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谁知道呢,”克利切咽了口唾沫,“你说这会不会有事啊,比如感染病毒?”
“没准会。”奈布回答。
克利切便露出担忧的神色,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说起咒骂的话。
队伍很快排到奈布,看着针头慢慢扎进自己的皮肤,奈布却感受不到疼痛,也许是生活的艰辛已经让他有了些许麻木。
“好了,下一位。”
克利切贱笑着小跑过来,伸出了自己起了脓包的手。
谁知工作人员一看就阴沉了脸色,和旁边的其它人低语着什么。
“你先等等。”他说。
克利切看情况有些不对,疑惑着将眼神投向了一边的奈布。
奈布见此也一头雾水,耸了耸肩表示不懂。
不一会来了一群穿着黑色警卫服的人,个个手里端着枪,神色严肃,其他的囚徒都谨慎起来,主动开始往边缘退散。
克利切反应过来,看向刚刚的工作人员,谁知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奶奶的……”他嘴里低声骂着。
反坑已经来不及,克利切只能乖乖束手就了擒,被一行人拷走,带去了别的地方。
奈布也有些不知所措,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检查下去。
晚上人们对对此事议论纷纷,牢狱里的氛围变得有些活跃。
“会不会是被抓去做实验了?”
“应该是犯了什么错被逮到了。”
“或许是的。”
……
奈布不想理他们,穿过人群继续自己的事。
克利切深夜才被放回来,手腕上绑了好几层绷带,据他所说脓包被消掉了,牌子(囚徒的身份证件)也被拿去做了更改,是与其他囚徒不同了。
克利切察觉问题很大,开始紧张起来。
奈布知道了克利切被带到岛上一个神秘的基地,门很大,房间很空旷,中间是一座巨大的雕像,好像是半人半兽,还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字,克利切研究半天也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是文盲吧……”奈布插嘴。
“去去……你才文盲,那确实不是正常人能看懂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字都不一定!”克利切翻白眼。
后半夜,人们都睡了,奈布静静地起床,打开牢门,到外面逛了起来。
奈布有自己房间门的钥匙,还是因为先前家族的人情,受上级人的恩惠,小有特权,虽说这鬼地方有钥匙也没啥用。
每个囚徒都有自己的房间,有各自的门牌号,晚上睡觉有专门的人提供药物,保证准时入睡准时起床,当然这些对于奈布也都免去了。
在走廊上百无聊赖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
——第零号房间。
奈布之前就听说过这个房间,很是神秘,因为不论什么活动,有什么事,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没出来过,但确实是有人住。
每天看着它隔壁一号房间里的人担惊受怕的样子,奈布就觉得好笑,顶多不过是个被隔离的囚犯,有什么好怕的?
今晚奈布决定亲自去看看这零号房间里到底是何方神圣。
房门已经生锈,上了好几条锁链,门牌也摇摇欲坠,布满了蛛丝,衬托着月色的冰冷暧昧,这地方看起来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这锁链,奈布觉得这屋子里关押的一定不是小角色,但门已经锁死了,房间也没有窗户,一探究竟的欲望怕是要泡汤了。
正当奈布不知所措时,零号房间的门缝里忽然闪烁起抢眼的蓝色光芒,点亮了他的眼眸。
门上的锁链不攻自破,砰的一声,应声而落,散碎一地。
门开了。
奈布目瞪口呆,短暂的斟酌后,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他静步走了进去…
蓝光消失,屋子里一片漆黑,适应了一会儿,奈布可以借着天窗透进来的月色大概看清房间里的东西。
只有中间的一张床。
床的上面躺着一个男人。
奈布鼓着胆子走进,看到这个人四肢被铁链捆住,腰也被链子锁在床上。
“……你好?”奈布试探性地问。
没有反应。
奈布走进观察,发现那个人蒙着眼罩,看不出神情,也不知道醒没醒,奇特的是他脸颊两边都纹有淡蓝色的纹路,瑰丽诱人。
应该是特殊的实验对象,所以被保护起来?不过这措施有够“简洁”的,锁链还没人碰就自己开了,奈布心想。
本以为会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结果果真是个囚犯,奈布顿时感到无趣,转身想走。
“奈布·萨贝达……”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奈布一愣,原来是醒着的。他回头看着那人:“你认识我?”
那人嘴角扬起:“随意进了我的房间还想随意出去么?”
声音空荡荡的,像是神的旨意,却没有一丝敌意。
奈布没有道歉,反而追问:“你是谁?”
“帮我把锁链打开。”那人淡淡地说。
刚想拒绝,奈布却又不由自主走上前去,摸索着打开了那些锁链。
那种怪异的被控制的感觉,让人非常不爽。
那人笑着坐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奈布更好奇了。
“囚徒咯……”他抿嘴笑笑,“和你一样的。”
“那……怎么称呼?”奈布问。
“没有名字……”他撇撇嘴,看奈布一脸好奇的样子,想了想说:“叫我伊莱就好了。”
“伊莱?”
“嗯!”伊莱咧嘴笑着。
奈布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猜的。”
“猜的?”
奈布有些不耐烦了,挠挠头闷声闷气地说:“怎么和你沟通这么难。”
“那就不要问这么多了,”伊莱伸手紧了紧自己的眼罩,又递给奈布一只手:“做个朋友。”
奈布看他笑得灿烂,心情也跟的开朗起来。
“好啊,做个朋友。”
……
深夜,海风,浪潮……
悬崖上立着一个人。
“东神大人情况如何了?”他淡淡道,转身面向远处的岛屿。
“报告!”黑暗中出现一个影子,声音低沉:“一切正常,只不过,多了个人。”
“多了个人?”
“是!”低沉的声音带着点不安,“不过看情况没什么变故。”
“知道了,我自有对策。”那人胸有成竹。
“待到那一日,时机成熟了,我们便能救出东神大人。”
深海里传来阵阵低吼,仿佛期待着,他的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