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一个月的悉心教导,新人在鸿雁高飞的美好时节依次踏入宫门。盈凤的母亲与祖母也已抵达京城,与她的嫂嫂一同入宫觐见。那天,天色澄净,云淡风轻,仿佛连飞鸟也为之驻足,凝视着这一场盛大的相逢。
甄嬛和沈眉庄的轿子在角门前缓缓停下,早有小太监垂手候在一旁,低声禀告道:“两位主子,轿子只能到此处了,请下轿步行前往各自的宫殿吧。”两人闻言,便从轿中款款而下。然而,还未等站稳,却见三顶轿子被人抬着径直朝门内而去,渐行渐远。甄嬛眸光微动,不禁疑问道:“公公,方才不是说嫔妃只能在此处下轿吗?这三位是……”话音未落,那小太监却闭口不言,只低头搓着手,一脸为难的模样。甄嬛会意,随即轻轻抬手示意,浣碧立刻会意,从袖中取出几枚碎银塞入小太监手中。他接过赏钱,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回小主的话,那是欣贵人的祖母、母亲与娘家嫂嫂。因贵人有孕在身,皇上特许她娘家人入宫探望。若是两位主子日后得蒙盛宠,诞下皇嗣,自然也能享受这般恩典。”甄嬛听着,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轿影,唇角微微牵动,却终是没有言语,只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旁的浣碧见状,忍不住噘了噘嘴,小声嘟囔道:“不过是个贵人罢了,竟摆出这样的排场……”话未说完,她察觉到甄嬛投来的一记凌厉眼神,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慌忙垂下头,再不敢多说一句。空气里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储秀宫门外,秋霜早已候在外头,见远处人影渐近,忙唤来冬雪:“快去正殿通报小主,老夫人她们到这儿了。”冬雪应声而去,脚下如风,不多时便奔至正殿,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小主,老夫人、夫人还有少夫人都到了。” “这么快?”小主略显惊讶,随即抬手轻理发髻,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快帮我看看妆容可还好?” 冬雪掩嘴轻笑,眸光闪烁着狡黠与钦佩:“小主天生丽质,便是素颜也胜似繁花盛开,此刻更美得如仙子下凡呢。”,盈凤娇嗔的瞪她一眼“油嘴滑舌的小妮子。”
三顶轿子在小太监们轻快而稳健的脚步下,被抬进了储秀宫。盈凤随手打赏了他们,便让他们退下复命去了。她款款转身,对着欣贵人盈盈一礼:“妾身给欣贵人请安,贵人万福金安。”三人齐齐行了跪拜大礼。欣贵人连忙起身相扶,声音温和:“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咱们到屋里叙话吧。”盈凤的母亲环顾四周,见女儿住在正殿,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口问道:“小主住的是正殿?这储秀宫可还有别的小主居住?”身旁的冬雪赶忙答道:“回夫人的话,咱们小主得皇上宠爱,皇上特赐小主一人独居储秀宫。满宫里,除了华妃娘娘,也就只有咱们小主有这样的恩宠了。”盈凤的母亲闻言,神色既欣慰又郑重,低声嘱咐:“皇上宠爱小主,固然是咱们家的福气。但小主切记不可恃宠而骄,失了分寸,否则易招祸患。”盈凤垂眸恭敬应道:“是,女儿记下了。”
四人正叙着话,秋霜进来通报道:“小主,新入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前来拜访。” “博尔济吉特贵人?”盈凤语气淡然,“我与她素无往来,她怎会来寻我?不见。” 秋霜应声转身欲去打发来人,却被盈凤的母亲止住了。“你方才说,是博尔济吉特氏?”见秋霜点头,她微微沉吟,又补了一句,“请她进来吧。” 不过片刻,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缓步而入。她盈盈一礼,声音清甜:“请欣姐姐安,诸位夫人好。” “贵人吉祥。”屋内几人起身还礼,眼底却带着几分探究意味。 博尔济吉特氏并未久坐寒暄,而是主动走上前,伸手扶起盈凤母亲的身子,笑意温婉却难掩激动:“姨母,何故行此大礼?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盈凤母亲愣了一瞬,旋即上下打量她一番,眼中浮现出惊喜与恍然。“你……真是孄佳?方才听闻博尔济吉特氏来访,我便猜会不会是你,不想果然是。多年未见,竟是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母亲,这一位便是孄佳表妹?”盈凤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正是你姨母家的表妹。”盈凤母亲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日后姐妹间,还需多多扶持才是。” 五人谈笑风生,不知不觉竟至午膳时分。这时,苏培盛匆匆赶来传旨,说是皇上令欣贵人陪同用膳。盈凤只得辞别祖母、母亲与嫂嫂,彼此依依不舍地道了别,皇上下旨盈凤生产前祖母和母亲一直住在京中,可常入宫探望。
碎玉轩内,甄嬛忙活了一整个中午,总算将诸事安顿妥当。然而,她的心思却依旧被早上的传闻牵动着,忍不住对流朱等人感叹道:“听说欣贵人的母家今日来探望,之后皇上竟又召了她去用膳。欣贵人如此得宠,真教人羡慕。只是不知我日后会是如何……若不能为皇上诞下一子半女,只怕这一生都再难见到家人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流朱听罢,连忙宽慰道:“小主何须忧心?您这般倾国倾城的姿容,皇上见了定会欢喜。只要有皇上宠爱,还怕将来没有子嗣吗?到那时,夫人和二小姐自然也能入宫探望小主。”她的话语虽轻快,却掩不住其中的小心翼翼。“但愿如此吧,”甄嬛低眉浅笑,眼中却透着几分冷意,“可这世间,以色侍人,又能得意几时呢?”她话音未落,流朱已是一阵无言。深宫大院里,美貌从来都是争宠的利器,哪容得你推辞?纵使你不愿以此自恃,也自有无数女子排着队等待机会。更何况,纵有美色在身,又怎知一定能换来天家青眼?
延禧宫新近住进了三位小主,倒是添了几分热闹。富察贵人住正殿,夏常在居东偏殿,而瑾答应则安置在西偏殿。安陵容带着盈凤嫂嫂为她精心挑选的两个丫鬟——杜若与杜鹃,刚搬进西偏殿还未及收拾,便听得东偏殿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你也配在本小主的屋里伺候?掌事嬷嬷?哼!给我滚到院子里洒扫去,别再踏入殿内一步!”夏冬春盛怒的声音隔着窗棂清晰传来。安陵容皱了皱眉,唤来贴身丫鬟宝娟问道:“夏常在那边出了什么事,竟这般喧哗?”宝娟低眉顺目地回道:“回小主,选秀那日因不慎将水洒在夏常在身上的程嬷嬷,如今被分配到东偏殿做掌事嬷嬷,这不正赶上夏常在气头上呢。”安陵容轻叹一声,挥了挥手:“罢了,终究不干咱们的事。杜鹃、杜若,随我去看看欣姐姐吧。”言罢,她提起裙摆,转身便往正殿行去。
“皇上,欣贵人来了。”盈凤跟在苏培盛身后款款而入,声音轻柔却不失恭敬。“臣妾谢皇上恩典,让臣妾得以见到母家人。”她微微屈膝,语调中透着几分感激与温婉。“你高兴就好,来尝尝,这些可都是按照你家乡的菜品做的。”皇上含笑答道,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宠溺。两人用完膳,盈凤细心地伺候皇上午睡。待一切妥当,她才悄然退出,缓步朝储秀宫走去。刚至宫门口,一抹瘦弱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身旁还立着一个丫鬟,正低头静候在那里。“容儿!”盈凤先是一怔,随即欣喜地唤了一声。安陵容闻声转身,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笑,“姐姐。”“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呢?这毒日头底下站着,岂不是受罪?”盈凤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关切。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工精致的手帕,抬手替陵容拭去额上的细汗。陵容垂眸低声道:“听说姐姐陪着皇上用膳去了,我便想着在这儿等等,等姐姐回来亲自向您及家人道谢。若非姐姐照应,我和姨娘初到京城,举目无亲,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盈凤闻言,心头涌上一阵怜惜,拉起陵容的手便往殿内引,“快进来吧,莫要再站在这外头了。”一行人进了殿内,盈凤吩咐道:“冬雪,上茶。”待众人坐定,她望着陵容,眼中满是感慨,“容儿,咱们姐妹多年未见,如今总算重逢了。”陵容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一缕浅笑,“姐姐,一别多年,今后咱们也该相互扶持、彼此照应才是。”她的声音虽仍旧怯生生的,却藏着一种深埋心底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