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跪之师

"杨先生，请随我来。"李德全引着她穿过一道道宫门，"陛下吩咐，先带您去文华殿偏殿，公主殿下已在那里等候。"

杨凝姝注意到，沿途遇到的宫女太监都偷偷打量她，眼中满是好奇。这也难怪，一个平民女子，被皇帝亲自邀请入宫为师，在昭楚朝历史上恐怕还是头一遭。

文华殿偏殿门前，杨凝姝整了整衣冠。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靛青色长衫，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既不失礼数，又保持着自己一贯的简朴风格。

"昭宁公主到——"殿内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杨凝姝抬头，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在宫女簇拥下步入殿中。少女身着藕粉色宫装，发间金钗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面容姣好却带着几分傲气。这便是昭宁公主苏绾了。

按照礼制，杨凝姝应当行跪拜大礼。但她只是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儒生礼。

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公主身后的老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厉声喝道："大胆！见了公主殿下还不跪拜？"

杨凝姝神色不变

杨凝姝回嬷嬷的话，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若先行跪拜之礼，如何保持为师尊严？又如何教导公主为学为人之道？

"你——"老嬷嬷气得脸色发青。

苏颜汐有趣

昭宁公主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如铃

苏颜汐你就是父皇给我找的新老师？听说你曾女扮男装参加科考？

杨凝姝直视公主眼睛

杨凝姝不是女扮男装，是以真才实学应考。女子读书，何须伪装？

苏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绕着杨凝姝走了一圈，上下打量

苏颜汐父皇说你学识渊博，那你说说，准备教我些什么？

杨凝姝那要看公主想学什么

杨凝姝不卑不亢

杨凝姝《论语》有云：'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若公主无心向学，我便是有通天才学，也无可奈何

苏绾嗤笑一声

苏颜汐好大的口气！

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卷书册扔在案几上

苏颜汐今日你先给我讲讲这篇《女诫》，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杨凝姝看了一眼那卷《女诫》，却没有伸手去拿

杨凝姝公主若想学如何取悦男子、侍奉公婆，宫中嬷嬷们比我擅长得多。若想学安邦定国、经世致用之学，我倒是可以教上一二

"放肆！"老嬷嬷再次厉喝，"《女诫》乃女子必读经典，你竟敢——"

广平帝让她说下去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所有人都是一惊，只见皇帝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明黄色龙袍在晨光中耀眼夺目。

苏颜汐父皇！

苏绾惊呼，连忙行礼

杨凝姝也深施一礼

杨凝姝参见陛下

皇帝摆摆手

广平帝都免礼吧。朕只是好奇，想听听杨先生的高见

他在主位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杨凝姝

广平帝先生为何不愿教《女诫》？

杨凝姝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的回答至关重要

杨凝姝回陛下，《女诫》固然有其价值，但昭宁公主乃天潢贵胄，若只学妇德女红，未免可惜。臣以为，公主当通晓经史子集，明治国安邦之道，方不负陛下期望

广平帝哦？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广平帝公主学这些有何用？

杨凝姝陛下明鉴

杨凝姝声音清朗

杨凝姝古有妇好辅佐商王治国，近有平阳公主助高祖定天下。女子之才，未必逊于男子。何况...

她顿了顿

杨凝姝公主若只知闺阁之事，将来如何为陛下分忧？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似乎被这番话触动。而苏绾则睁大了眼睛，显然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

广平帝说得好

皇帝微微颔首

广平帝那依先生之见，该从何处教起？

杨凝姝从容答道

杨凝姝臣观公主天资聪颖，只是缺乏引导。不妨从《论语》开始，先正心性，再及《春秋》，明得失成败之理

苏颜汐父皇

苏绾突然插嘴

苏颜汐儿臣不要学这些枯燥的东西！儿臣想学...

她眼珠一转

苏颜汐学骑马射箭！

殿内众人又是一惊。女子学骑射，在大周朝虽非没有先例，但也绝非寻常。

皇帝皱眉

广平帝胡闹！女儿家学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