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妹谊

自从窦义进宫同苏宸苏绾学习，清晖园整日热闹。寅时三刻，清晖园的琉璃窗棂透进淡金色的晨光。苏绾执笔临帖时，一缕鬓发垂落宣纸，沾了未干的墨迹。

窦窈表姐且看

一只素手递来青瓷笔山，窦义挽着月白广袖，指尖点在苏绾临摹的《兰亭序》上

窦窈这个'之'字，王右军落笔时该是这样...

她执起紫毫，腕间翡翠镯子轻叩案几。只见笔锋一转，那个写僵了的"之"字顿时活了，如清溪跃涧般灵动。

苏绾托腮惊叹

苏颜汐表妹这笔字，倒像是从卫夫人真迹里拓下来的！

午歇时分，姊妹二人坐在海棠树下。窦义从缠枝纹提盒里取出两盏定窑白瓷，浅碧色的茶汤上浮着嫩芽。

窦窈这是北境的吓煞人香，用去年收的梅花雪水沏的

她将茶盏推给苏绾

窦窈表姐尝尝可还适口？

苏绾轻啜，忽觉唇齿间漾开清冽梅韵，不由眉眼弯弯

苏颜汐我在西域喝惯了奶茶，倒忘了中原茶道这般风雅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块胡麻饴糖

苏颜汐你试试这个，裴姐姐从龟兹带来的

窦义拈起琥珀色的糖块，咬了一小口便笑出梨涡

窦窈甜得像是把整片沙漠的日光都凝在里面了

申时的女红课上，苏绾对着歪歪扭扭的竹叶纹发愁。窦义悄悄挪过绣绷，银针在绷面上穿梭如飞。

窦窈先绣叶脉，再铺针脚

她将苏绾的手按在丝绢上

窦窈表姐握弓的手稳，绣花更不在话下

两人头碰头绣了半个时辰，待展开看时，竟是一幅西域骏马图——窦义绣的胡杨苍劲，苏绾添的骏马扬蹄，针脚虽不精细，却自有一派飒爽气象。

入夜后，姊妹俩偷溜到御河边放灯。窦义在素绢灯面上题了"玉门春风度"，苏绾接笔写下"金城柳色新"。

河灯顺流而下时，窦义忽然轻声道

窦窈其实我回京前很怕...怕宫里规矩大，怕表姐嫌我木讷

苏绾折了支垂柳塞进她手里

苏颜汐我在西域时，最想有人同我说说盛京的四季

她指着柳梢新月

苏颜汐你看，现在有人陪我赏月了

窦义眼中泛起水光，却笑着将柳枝编成环戴在苏绾发间。夜风拂过，满河星火与天上银河交相辉映。

次日清晨，露珠还在芭蕉叶上滚动时，苏绾便抱着几卷竹简兴冲冲地闯进窦义的厢房。

苏颜汐表妹快看！

她哗啦一声展开泛黄的《西域风物志》

苏颜汐这是玄奘法师亲笔记录的龟兹乐舞图谱！

窦义正梳着长发，见状忙放下玉梳凑过来。两人肩挨着肩，在晨光中细细辨认那些褪色的朱砂笔记。

#窦窈这里记载的胡旋舞步...

窦义指尖轻点一处图案，忽然站起身转了个圈，月白寝衣旋开如昙花

#窦窈可是这样？

苏绾拍手笑道

苏颜汐正是！表妹怎么...

话音未落，窦义已拉着她手腕起身

#窦窈表姐教我完整的！

晨风穿过雕花窗棂，将书页吹得簌簌作响。两个少女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一个矫健如飞燕，一个翩跹似惊鸿。

午后太医署的药圃里，苏绾猫着腰在田垄间穿行。

苏颜汐白芷...当归...

她对照着窦义写的单子，突然在一丛紫色小花前蹲下

苏颜汐这定是表妹要的薰衣草！

身后传来轻笑。窦义提着竹篮走来，发间还沾着几片忍冬藤的叶子

#窦窈表姐认错了，这是鼠尾草

她拨开叶片露出藏在下面的蓝紫色小花

#窦窈薰衣草的穗子要更细长些

苏绾讪讪地挠头，却见窦义变戏法似的从篮底取出个香囊

#窦窈不过鼠尾草安神效果更好，我昨夜缝的香囊正好用上

香囊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不像话。苏绾系在腰间时，嗅到隐约的甘松香——正是母后生前最爱的味道。

入夜忽降暴雨，惊雷炸响的瞬间，苏绾的寝殿门被轻轻叩响。

#窦窈我...我带了新的棋谱

窦义抱着锦被站在廊下，耳尖通红

#窦窈表姐若睡不着...

苏绾一把将她拉进屋

苏颜汐正好！杨先生教的西域双陆棋我还没弄明白呢！

鎏金烛台下，两人裹着同一条云锦被。窦义执黑子讲解时，苏绾忽然盯着她睫毛在灯下的影子出神。

#窦窈该表姐了

窦义轻唤。苏绾回神落子，故意下错位置。窦义却抿嘴一笑，将棋子挪回正确格点

#窦窈让棋可不是公主该有的气度

雨打芭蕉声里，苏绾笑着去挠她痒痒。锦被翻卷间，那本棋谱啪嗒掉在地上，谁都没有低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