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二年大雪时节，天刚蒙蒙亮，苏绾便被春桃唤醒。窗外鸟鸣啁啾，晨露未晞，一缕金色的阳光恰好穿过雕花窗棂，落在她绣着金丝牡丹的锦被上。

"公主，今日是您的及笄之礼，可不能再贪睡了。"春桃轻声细语，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梅花露。

苏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起身来。十五岁生辰，这意味着从今日起，她将正式被视作成人。想到这里，她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悸动，既期待又忐忑。

"这是奴婢从尚服局领来的特意为您今日准备的礼服。"春桃笑着指向一旁衣架上悬挂的华服。那是一件正红色广袖流仙裙，金线绣成的九只凤凰在裙摆上展翅欲飞，每一片羽毛都缀着细小的珍珠，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苏绾赤足踩在冰凉的白玉地面上，走到衣架前轻抚那华美的礼服。指尖触到细腻的丝绸时，她忽然想起昨夜父皇在御书房对她说的话。

广平帝颜汐，明日之后，你便是大人了。皇家儿女，享常人不能享之福，也需担常人不能担之责

桃绯公主，该梳妆了

桃绯的呼唤将她从回忆中拉回。六名宫女捧着各式妆奁鱼贯而入，为首的嬷嬷手持象牙梳，恭敬地立在梳妆台前。

三个时辰后，当苏绾站在铜镜前时，几乎认不出镜中之人。乌黑的长发被挽成高贵的朝云近香髻，一支金凤步摇斜插其间，凤嘴衔着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朱唇一点，黛眉轻扫，额间贴着金箔剪成的梅花钿，衬得她肤若凝脂，眸似点漆。

枫绛公主真美

枫绛赞叹道，眼中满是惊艳

枫绛今日全京城的贵女都要黯然失色了

苏绾抿唇一笑，正要说话，忽听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名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朱漆殿门："吉时已到，请公主移步太和殿——"

太和殿前，百官已按品阶分立两侧。汉白玉铺就的台阶上，铺着猩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殿内。苏绾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在栀夏搀扶下缓步前行。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有好奇的，有艳羡的，也有审视的。

殿内，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下的面容威严中透着慈爱。苏绾行至御前，盈盈下拜，额头触地。

苏颜汐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苏绾抬头，看见父皇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礼部尚书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女苏绾，柔嘉成性，淑慎持躬，今值及笄之年，特赐九凤衔珠金步摇一对，白玉古琴一张，公主府一座，加封食邑三千户，钦此——"

苏绾再次叩首谢恩。当她起身时，注意到站在文官首列的丞相微微蹙眉，与身旁的户部李尚书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细微的表情转瞬即逝，却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及笄礼成，宴席开始。苏绾坐在皇帝下首，面前案几上摆满珍馐美味，她却没什么胃口。殿中乐师奏起《鹿鸣》，舞姬们水袖翻飞，如蝶穿花。觥筹交错间，她注意到几位世家子弟频频向她这边张望，其中镇北侯世子最为大胆，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皇帝忽然侧身低语

广平帝那白玉古琴是边关新贡的珍品，据说音色清越，可传十里。朕知你素爱音律，特命人寻来的

苏绾心头一暖

#苏颜汐谢父皇厚爱。儿臣定当勤加练习，不负父皇期望

"陛下对公主真是宠爱有加啊。"礼部尚书举杯笑道，白须随着说话微微颤动，"老臣记得，当年端淑长公主及笄时，也未得如此厚赐。"

殿内霎时安静了几分。皇帝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广平帝尚书此言差矣。端淑长公主乃先帝明珠，先帝提倡简洁，所受赏赐自然不同。现如今我昭楚国力强盛，昭宁公主是朕的掌上明珠，多疼些又何妨？

苏绾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知道礼部尚书一向主张削减皇室用度，更反对女子参政。今日父皇当众给她如此殊荣，无疑是对守旧派的一次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