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雷声轰隆,闪电刺眼。
自与季夙不欢而散,时间已经过去了五日。宫珉然在庄上呆了两天后突然接到紧急信,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溜了。师父一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哪儿也去不了。
我的院子后有一大片密密的竹林,入了深秋,叶子泛黄,簌簌而落。屋子里家具齐全,任有文房四宝规规矩矩地摆在桌子上,我连碰都不想碰。“嘎呀”一声推开门,院前的枯树挡住了凄凉的日光,整个院子冷冷清清,清凉中颇显韵味。
这么个大好风光,全被坏心情给破坏了。一想到那个刚见我就喊我“丑女人”“滚出我家”的八岁小孩,心里就来气。
我揪着屋后的竹叶,咬牙切齿地心想:若不是你是师父的儿子,我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突然一只凉手拍了拍我的脖子,我吓得瘫坐在地上。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怒气冲冲地盯着季夙。
他一脸森冷地开口:“我家我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我扶着地起来,感觉胳膊酸痛,原来是刚才称地的时候不小心崴了。我一脸苦样地揉着胳膊。
“你想出去玩吗?”他突然抬起头问我。
这个比我小了好几岁,矮了不止一点点的小男孩突然摆出奶声奶气的样子问我,我想,肯定不怀好意。
但内心又想出去……我一个人肯定出不去啊,昨日刚出门就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树枝给推回去了。难道,这个小孩真想带我出去玩?
“你可别耍我。”我瞥他一眼。
他不耐烦地点点头,“你到底还去不去?”
“去去去。”我急忙答应。
不知道他撒了什么粉末在地上,那些树枝竟然没有出现。我也懒得多问,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院门。
“啊啊啊啊啊!”仰望苍天,我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长啸,季夙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拍了拍他的头,没想到给他躲开了,“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刚挤出一个字,就被他嘲讽的眼光顶回去了,“再废话我就打小报告了。”
我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算你狠!
他得意地回报一笑,哼,小样,斗不过我。
他其实笑起来挺好的的,为什么不笑呢?心想着,话已经漏出口了。我抿着嘴望着他。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深入庄子,来到了一处长长的走廊上。檀香十足,沁人心脾,雨点滴落在手心,远处雷声隐约。雨已经开始下了。
“阿妈说,要坚强,所以要不拘不笑。”他低着头,闷闷地挤出来一句话。
这对八岁小孩来说太狠了点吧,我感叹。
“只有冷酷无情的人,才能在世界上活的长久。因为无牵挂,无思念,所以人生坦荡荡。”
“怎么可能!”我忍不住大声反驳,“无情之人最为可怜,心无所属,如同浮萍没有归根,一生悲悲戚戚,四海为家。”
他眼神突然迷离了,望着蒙蒙的雨帘,忽然开口:“那有情之人,是什么样子的?”
“有情之人,有各种各样的啊。有人心寄山水,琴韵莲心;有人心属红尘,感受人情;有人心归江湖,逍遥自在……人难免有情,情在人在,情无人无。”
“嘀嗒。”
一滴眼泪突然从他下巴尖滴落在地上,他恍惚出神。
“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轻声说道。
大雨绵延,枯黄洗去,露出亮晶晶的莹黄。他的泪一滴一滴往下落,手来不及擦。
我心下盎然,这孩子,终于解脱了吗?
“唔,呜……”他突然难过地哭起来。
我微微张嘴,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绣花手绢,递到了他面前。
他红肿的杏眼从手缝中露出,很快尴尬地扭过脸,闷闷地说了声谢谢,悄悄地拭着泪水。
一廊,二人,三声,惊雷阵阵,雷电纷纷,秋风萧瑟,可他,已经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