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这么想,但我还是怀有担忧,在感觉时间差不多后,我就急忙拉开了装置门。我第一眼并没有找到她,而是在很仔细的搜寻下,才在里边找到了比拇指还小的月月。
我拿出放大镜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显然她已经吓得忘记了哭,呆呆地看着比她大出许多的我。因为本来双方就很熟悉,她也没想着找地方四处逃窜,而是对着我叫喊着:“救命啊!妈妈!妈妈!”
这样的喊叫突然又让我心生出怜悯了。我怕捏伤她,便用圆珠笔把她赶到了纸片上去,托着她到了阳台。然后第一次向她发出命令道:“站到阳台的栏杆上去。”月月摆出很不愿意的样子,再就是对着我又哭又闹。
我说,不过去就用橡皮砸她,她也还是不听。当我意识到这个方法行不通后,我忽然又想起那些我所了解的,她的性格来,在思考再三过后,我对她说道:“月月,只要你站上去,我就把你变回来。”
月月逐渐止住了哭声,歪着头,似乎在分析着我刚才所说的话,这还六岁呢......我就知道现在的小孩没有大人想的那么蠢,尽管有时我们是幼稚些,但并不代表我们是浑然没有想法的。
倘若她真的同倪阿姨和妈妈那样说的那么聪明,那她就应该明白,现在都该听我的,而不是任由她随随便便,使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的个子,即使局势怎么变她都依然处在不利的地位。
这一点上,月月反应也太迟钝了。虽然是阳台栏杆,可对她来说,是很安全的。小小的她光是行走在栏杆上,就跟走在大路上也没有区别。只是因为悬空的高度才使她十分害怕,谁让她“机缘巧合”地进入到了缩小装置里边。
“从栏杆的一头走到另一边。”我对她说道。月月又想用哭来收场,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她便遵照了我的要求。
我这时也夸了她一句:“你还确实和妈妈说的一样……挺聪明的嘛。”她抽着鼻子,露出一副可怜相。我实在看不下去她那哭红肿了的眼睛,就把她装进了文具盒,放到了桌上。
在环视了一圈桌子后,我瞥见了那个装有“仓鼠”的小瓶子。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对她说道:“月月,你要勇敢起来哪。等六点你妈妈就下班了,在此之前我先介绍个朋友和你玩儿玩儿吧。”
我把文具盒盖揭开,将月月倒进了瓶子里。在打盹的“仓鼠”顿时打了个激灵,被弄醒过来。月月一见到它,便贴到了瓶壁上,叫得是那么声嘶力竭:“啊!我不要和它做朋友!不要!不要和它玩!”
那只宠物仓鼠在瓶子里吓得窜来窜去,每从月月的脚下经过时,她就想伸出脚去踩扁它。我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就用妈妈的隐形眼镜软夹子将月月又从瓶子里给夹了出来。
“我要妈妈!妈妈!”月月将笔盖抱了起来,想扔向我,可后来她又放下了,把笔盖踢到了一边。
我把刚才她扔在地板上的饮料盒又捡了起来,用剪刀将盒子的封顶剪了开来,使它成为了一个敞开的方盒子。月月正好能站在里边,且不至于让她容易爬出来。
“你不是要草莓味的果汁么,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我放下盒子,揣着钥匙跑下楼去,用刚刚拨出的零钱,在楼下过街后的小卖部买了一盒草莓味果汁,就又“咚咚咚”地跑回家去。
才走到桌前,便听到了像虫子一样的“嗡嗡”声。我赶忙往饮料盒里一瞧,月月好端端地呆在里边,只是略微显得有些“狂躁”而已。我把草莓汁放在盒子旁边,对着里边的月月说道:“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月月就不屈不挠地叫嚣起来:“我要告诉妈妈!我全部都要告诉妈妈!”,我见她太可怜,就想给她来点好听的音乐先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于是我掏出抽屉里的耳机,插在随身听上,将耳麦凑近盒底下的月月,好使她听见。
她赶忙捂住耳朵,不高兴地大喊着:“太大声了!关掉它!”并且还耸着脑袋拼命地摇着。
我按月月的要求关掉了随身听:“声音不大呀......”
“大!我的耳朵都快聋掉了!”
月月这么一说,我才又想起刚刚被喷进耳朵里边的那些果汁,下意识地用手指摸了一圈,除了脖子周围的衣领还湿的以外,耳廓都已经干了。
我拿起下楼买回来的草莓汁,转开了盖子,一声不吭地开始往月月所在的饮料盒里倒。她忙两手张开贴着盒壁,“哇哇哇”地乱叫起来。
“喝吧,现在你喝吧。”
“不要!停下来!”月月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我呼喊着,她的衣服都被红色的草莓汁给浸湿了,黏黏的果汁和薄薄的衣料贴在她的身上,使她显得非常狼狈。
“那好吧。”我找来吸管,插进了盒子里,作出要吮吸果汁的样子,把嘴靠近了吸管口。
“不要吃我!”月月在达到脖子高度的草莓汁中大喊着。
我停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才,不,会,呢,因为你太脏了。”并抽出了吸管来。
“让我从这里出去!”她态度强硬地说道:“不然我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妈妈!”
窗外的天空明净湛蓝,没有一片多余的云彩。鸟儿在枝头跳跃着,啼叫着,如此婉转动听。
我决定,把月月从这里搭救出去。这么想着,我就从妈妈的针线盒里找出了一根穿了针的细线,把针去掉,线放下去,就能让她拉住上来了。可她又说太滑,抓不牢。我并不想把月月从里边倒出来,那样会很难收拾残局的。所以我将线又打了个结,套了个小圈,让月月把它套在脖子上,我把她拉出来。
月月觉得把线套在脖子上本就是个很难受的事,可当我执着于让她这么去做的时候,她又只得照办。当她把线套在脖子上后,我不费力地往上一拉,便把她拉出了饮料盒。刚开始她全身僵硬了,任我把她放在阳光下晾干,她也是一动不动。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醒来,接着开始咳嗽,顺带还喷出了一些她一直期望的草莓汁来。
我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看着她从窗台上直起身子来,继而拿着放大镜想观察一下她。她忽然痛苦地大叫道:“烫!烫死了!”促使我急忙把放大镜移开,向她说着对不起。我刚才忘记了那东西会聚焦阳光,将热量集中在一点了。学校的教科书上还没教到这里,可因为家中的书架上有这样一本少儿科普百科全书。我在翻动上边的那些图画时,才记住了这个常识。
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之后,铃声也跟着响起。我一看来电,是倪阿姨打来的。便在接电话前,又朝月月看了一眼。倪阿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实际上,她是告诉我,今天会加班。她和妈妈都会呆在公司很晚才能回来,她让我好好照顾月月,我一边应着一边又看向月月的反应。月月向着电话这边呼喊着,想让倪阿姨听见她的求救。
“妈妈!妈妈!妈妈!”
我将一根手指头放在嘴前,让她别喊了,即使她的叫声不会对我们和谐的对话造成任何威胁。因为同我的声音与倪阿姨那边的嘈杂声比较起来,她的声音实在是微不足道。
随后,倪阿姨对我道过谢,便挂掉了电话。月月绝望的眼神中,透过瞳孔,看到我一步步向她逼近过来,我对她说道:“我现在要找我的朋友去玩了,你就好好地呆在窗台上,这个时候天气很好,你可以晒晒太阳。你哪儿也不能去。你也知道你是逃不了的,你懂我的意思了么?月月?”
我抽出一些碎的纸纤维让她擦擦脸,并伸手把窗户掩了起来,以免她摔到窗户外边去。在窗台上还放了一叠曲奇饼干。
“我过会儿就回来,不会太久。饿了你就自己扳饼干吃。”
“太硬了。”月月应答着,瘫坐到了窗台上。
我没有再搭理她的话,开始拨起朋友的号码来,他们在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讶,并且我也惊奇于听到那个电影还没有开始播映的消息,他们可以再等等我。于是,我愉悦地把手伸向了挂衣架,戴上了那顶我最喜欢的红色圆帽子,出了门。
电影意料中的很精彩,我和朋友一边吃着大桶的奶油爆米花,一边喝着影院赠送的中杯可乐。整个片子下来后,我们都被剧情逗乐得前仰后合,非常轻松。什么周末作业,被老师批评的事也都一并抛到了脑后。不过即使是这些伙伴看上去所要作的首要事之前,我仍把一件事排在第一位。那就是如何解决月月。我一面想着这个问题,一面和朋友们走出了影院。
扑面而来的凉风让其中一个朋友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变天了呢......”果然,我抬起头一看,本来的艳阳天气现在已是乌云密布,阴风阵阵,暖暖的色调已经变成了浓浓的墨蓝色。
我突然狂奔起来,往家的方向赶去。后边朋友的呼喊声隐隐可闻:“喂!你就回去了么?”旁边的朋友附和道:“应该是赶回去帮她妈妈收衣服吧。”我更加快了脚步,也无所谓顾忌那肆虐的风“呼哧呼哧”地,狠狠刮着我的脸庞了。
之后,我到了家门口。刚将钥匙插入钥匙孔,里边的冷空气就一下子让我的手指变得冰凉了许。我颤巍巍地将手缩回了口袋,下一秒便冲向我里边的房间。
窗帘被风鼓胀成了一个巨大的斗篷,扬了起来。因为风的缘故,本来被我掩上的窗户,此时已完全大大地敞开了。装曲奇饼的碟子摔在了窗台下的地面上,饼干散了一地。我突然一下子不敢动弹了,连挪动也没有了力气。
我僵立着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几乎带着哭腔那样对电话那边说道:“妈妈,月月不见了。”
从妈妈赶回来之前,我都没有移动一点儿位置。还好,在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之后,她看上去也并没有马上通报给倪阿姨听,而是挂完电话后就火速打车回了家。
妈妈一进门就叫我的名字,听到我的呼声后便循声来到了我的房间。一看到妈妈,我就让她停下脚来。并认真地告诉她,窗台上的月月应该被风吹落下去了,现在不知道是吹出了窗外,还是落在了房间的地板上,所以她一定得小心谨慎。听到我的解释后,妈妈也比较赞同我的看法,但她并不是肯定我的所有行为。她转回客厅想翻出手电筒,可不如愿地是,她并没找到,她大声问我道:“小千!你有见着手电筒么?”“没有!”我朝着客厅喊。
我向妈妈提议用手机屏的光亮去观察地板上有没有摔下月月来,于是,她就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来了,且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蹲下,作一番查找。
“她有多大?”
“小拇指尖那么大。”
“我说过让你别一个人再去动那个装置!”妈妈表现得很生气,但对已经酿成的事实又没有办法,只能现在按好的方向趋势去解决。
“手机屏不够亮。”妈妈依然是十分着急。她的心情应该和我一样,或许更矛盾,因为她还要想着怎么给倪阿姨一个说法。
我慢慢也伏下身去,专心地听着动静,观察着地面。除了窗外的风声,也就剩下我和妈妈两人的呼吸声。可是,还要找到别的......找到别的声音......我需要分解辨识出所有细小的声音......最细小的......即便是墙内有老鼠在窸窸窣窣地活动.....当然,我深知自家墙内不会存在老鼠,可这仍然减少不了困难度。
妈妈只是配合着我,一起在地面上摸索着。即便是特别微小的可能,即便是月月不在这里,我们也要把每一个缝隙,每一块地面都搜查完,才能作出下一个判断。
“你不喜欢月月么?”妈妈突然这么问道,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见我没有答话,她又继续说道:“你居然吃那么小的孩子的醋。”
“我没有......”我必须作出内心的反驳。
“就是。”妈妈只认为是我在辩解。
倘若我不是在气恼于妈妈的误解,那我在那些细小的声音中分辨出微微的呻吟后,我就会立刻告诉妈妈!可我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靠近了声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