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宇航头罩下,有一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他的脸上有一道深坑,像是看不见底,陷入了宇航服内。就是这样一具尸体,外边包裹着臃肿的航天服,悄无声息地漂浮在广袤无垠的宇宙星海之中……
1.
我无意间刷到了一条手机新闻:2020年7月1日《每日邮报》报道超350头大象在博茨瓦纳神秘死亡。
这则新闻让我想起了我的非洲朋友程龙,他是土生土长的非洲人,因为他很喜欢成龙的动作片,所以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我们相识在健身房,他个头很大,肌肉壮实,黑黑的皮肤发着亮光,总是挂着笑,但是也有严肃的时候。比如他在杭州一家安保公司上班,戴着墨镜的时候,就会变得不苟言笑。看他的朋友圈就和中国网民没什么两样,同样的吐槽和记录生活,偶尔插播点自己的广告。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约在D11旁边的Wade‘s Bar & Grill。
他挥着手进来,显然被店里的热闹氛围所感染,晃了几个舞步。
我笑着说道:“你喜欢这首《sugar 》?”
“还不错,maroon 5的每首歌我都有在听。”他坐下来,十指交叉着晃着脑袋道。
“嗯哼,你每次说话完全感觉不出你是非洲人,就感觉你是个中国人,完全一点口音都没有,普通话也太地道了。”
“我在这儿虽然呆的不长,但很多人都说语言上我们比较有天赋,总之自然而然的我很快就能掌握一门新的语言,你可以再教我说点杭州的方言。”
“呃……这边的方言我也不会,我也是从外地过来的。”
“好吧,吃点什么?”
“我点了澳排和小吃,以及啤酒,希望还合你胃口。”
“好极了,刚好是我喜欢的。”他挑了挑眉毛,看向店里乐队的方向,主唱嗓音特别,唱的十分投入富有激情。
“这里经常都在搞派对,有许多其他国家的也光顾这里,通常是附近学校的外教。”
“恩,你找的地方不错,以后我自己可能也会经常过来玩玩。”他喝着还没上菜前的柠檬水。
Waiter端过来了热腾腾的菜品,摆在我们的桌前。
“庆祝今天!谢谢你的邀请。”程龙和我碰杯道。
我们一边吃着牛肉,一边谈天说地。
他灌下一大杯啤酒后,嚼着墨西哥虾仁薄饼,开始对我大吐苦水。
“你们这边中国女孩,我完全搞不懂。”
“怎么了?”
“我谈了一个女孩,也有一年了,是这边的高校学生,我自己是十分认真投入的,可她每次一提起以后,就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当初,是她找上的我,但我一说到结婚,她就明显有回避了。”
“你有些心急了,我想从全世界来看,这个不分国籍,并不是中国女孩才这样吧?”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她做的一些事情,在我看来都太匪夷所思了,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我能感觉到,她只是出于对我的好奇,觉得我这样的男友,在她的同学面前很有派头。”
我跟着灌下一大口啤酒:“我不太清楚你们的,你一副被她伤害了的样子。”
“是了,这边我不会再轻易谈恋爱了,我就过我想过的生活就是了。”
“喜欢杭州么?”
“我喜欢中国的文化,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很舒服,我也乐于去接受这些。”
“如果你感兴趣,我会带你进一些圈子一起玩。”
“恩,谢谢,不过我明天要回趟非洲那边,我家人希望我回去一趟,等我过来时,我给你发信息。”
“哦我想起来,你们没有春节,你是休假回一趟?”
“我自由度挺高的,老板挺通情达理,毕竟我是唯一一个来自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打工的嘛,这个工作挺适合我的。”程龙将面前的牡蛎汤喝完了。
“恩,那行,你再回来时我约你过来玩。”之后,我们在店门口分别,这便是第一次和程龙的正式碰面。
然而,当他从非洲回来后,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2.
程龙如约而至,来到了聚会的火锅店。
桌前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在主位上已经空出了一个他的位置,桌前喧闹无比,中间冒出火锅煮出的香味,白雾滚滚。在桌上摆满了毛肚、鸭肠、肥牛、虾滑、嫩羊肉、鸭掌、酥肉等等,大家都在等着这个外国朋友的到来。
“嘿,你好呀。”桌上的男生主动向程龙打招呼,程龙没有回应。
我发现他这次聚会有些穿的不修边幅,头发乱蓬蓬的,还有没刮的胡子,双眼无神且通红,里边血丝密布,还有很明显的眼袋。他的手一直在不由自主的打抖,总是嘴角扯着向一方像痉挛一样抽搐着,歪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
大家看到他这个举动,原本的兴头有些消减了。
一场聚会下来,他一直没说话,就坐在那里,也不吃东西。我去洗手间时,刚好撞到另一个在一桌的朋友,他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我认为这位外国友人不太适合进我们的圈子,进的话其他人得跑了。”
我听后不太高兴,这么说对他实在有些不礼貌,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在聚会场合的程龙确实看上去和上次状态不一样,很奇怪。
年轻人们喝着酒,桌前玩着游戏,摇着骰子,即使主动和程龙搭话,他也并不理会,就像忘了自己在哪里一样。
聚会末了,大家散了各自回家,我跟着程龙出了店,外边刮着冷风,“嗖嗖”地刮到脸上,有些像刀子一样。
我走在程龙的旁边,问他道:“你今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他没有回答,步伐晃晃悠悠的,整个身型在前边路灯的照射下像头黑熊的影子,我紧跟几步,看着他这一幕反常的样子。
他却突然停下了,一动不动。我来到他前边面对着他:“如果以后你不喜欢这样场合的话,我就不带你过来了,你可以跟我说,兄弟。”
然而,他并没在听我说话,头一会儿向左摇着,一会儿又向右摇着,然后他开始使劲地扯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眼白上翻,我赶忙拉住他两边的肩膀:“程龙!程龙!”
他“哗”地一口血喷在我的白衬衣上,我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之后,程龙一把推开我,在路灯前跑过,向着黑漆漆的街角跑去了……
我向着他跑去的方向喊着:“程龙!”
但他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3.
我在旁边的警亭报警,向警察说明了情况,警方立刻开始协助搜索程龙。
天上突然下起暴雨,“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红蓝交错的警灯闪烁,雨水很快在地面上积起了水洼,车辆行驶过处总是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很快,在警察的帮助下,我们在一个狭小的巷子里发现了已经没有呼吸的程龙。他倒在地上,雨水沾湿了他的衣服,旁边还有类似呕吐物之类的肉糜碎渣。
警察将黑色的雨衣盖在了他的身上,之后便是问我和程龙之间的关系。
我的脑子很乱,就是他们问什么说什么,经过后来的尸体鉴定,他死于病毒感染,一种不知名的病毒,目前是首例。
我全身做了检查,没有发现异样和不舒服,后来我被放走,跌跌撞撞回家去了。
回去以后,我一直做噩梦,梦里总是出现程龙那张脸和他晃着脑袋的样子。
一觉起来,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是未知同城号码打来的。我摸着床趿拉着拖鞋,来到冰箱前,抓起一根火腿,撕开就吃了起来。
来到床前时,已经静音的手机又在震动不停,仍是那个号码,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我先问话道。
对面开始劈劈啪啪地说起来,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你是段杰是吧?就是段杰吧!你认识程龙吗!”
“你是谁?”
对方停顿了一下,之后说起来:“我是程龙之前的女朋友!他跟你提过吗!”
“你找我什么事?”
和程龙有关的?我脑海里又闪过他的死相,有点想把电话立马挂断,但我忍住了。他女朋友怎么会找到我的电话打过来?什么要紧的事?或许是程龙的死也给了她很大的刺激?
我问道:“程龙感染了一种病,我看到……”
“我就是要说这个!就是说这个!”对方语气很激动,几乎像快叫了起来。
“求你!帮帮我好吗!拜托了!救救我!”女孩在电话另一头喊道。
“冷静点,冷静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报警?打我的电话?”
“警察帮不了我!”
“你需要什么?”
“你能过来吗,我在天成嘉苑25幢16楼!过来帮帮我!”
“你先说你要我做什么!”
“你没看这两天的新闻吗,你自己看呀!”
我退出手机通话界面看到已经过了事发后的三天,我竟已经昏睡了这么久却浑然不觉。
我拉开新闻列表,全是同类报道,全城及周边爆发不知名病毒,仅一日之内就死亡遍布,医院已经接近瘫痪,无数的病人被推向急救室。
“这个病……和程龙有关吗?”
嘟嘟……那边电话挂了。这件事,其实我完全可以不去管她。但是,一想到程龙跟我说过,她还是个学生,现在可能确实最需要一个人的帮助!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就执着要找我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我这人心比较软,很快就决定还是出门去她给我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