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清站在床边的人影时,他原本因痛苦而皱紧的眉头似乎怔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盛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里,竟然极其艰难地亮起一丝……难以置信的光?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氧气面罩下发出极其微弱、几乎气若游丝的声音,但郁乔听清了。
吴世勋姐姐……是你吗……?
不是幻觉。他真的在叫她姐姐。在她那样决绝地推开他之后,在她说了那样残忍的话之后,在他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浑身是伤的时候,他看到她,第一反应依然是卑微的确认,姐姐来了?
郁乔所有的伪装,所有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里,轰然倒塌。
她一直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病床边缘,隔着冰冷的金属栏杆,距离他的脸很近很近。
郁乔是我……是我,世勋……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世勋,他心脏似乎加快了跳动。
她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郁乔对不起……世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重复着,仿佛要将积压了二十年的、迟来的忏悔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郁乔是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说那些话……
吴世勋看着她汹涌的泪水,看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悔恨,他艰难地动了动被石膏固定的左臂,似乎想抬起手,却无力做到。
他的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浓浓的心疼和焦急。
吴世勋别……别哭……姐姐……
他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费力,气息微弱。
吴世勋不怪你……从来……没怪过……
吴世勋你来了……真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郁乔心上。她再也控制不住,伸出手,极其小心地避开了他所有的伤处,用自己的手,覆盖在他那只没有受伤、插着输液管的、冰冷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暖流夹杂着尖锐的痛楚,同时击中两人。
吴世勋贪婪地感受着那只手传来的微凉和坚定,这是二十年来,她第一次主动地、不带任何伤害意味地触碰他。
他反手,用尽全身仅存的一点点力气,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回握了一下。很轻,轻得像羽毛。
四目相对。泪眼模糊的她,和虚弱却眼神明亮的他。
郁乔看着他努力想对自己笑、却因疼痛而扭曲的嘴角,看着他眼中那纯粹得让她心碎的依赖和安心,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心疼、怜惜、愧疚和强烈保护欲的情绪,在她心里汹涌。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朴灿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风尘仆仆,显然是接到消息后立刻赶来的。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病床上虚弱的吴世勋,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郁乔紧握着吴世勋的手上,以及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朴灿烈的眼神沉了下去,他手中那束象征探望的纯白百合,此刻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