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江澄心意相通之后,蓝曦臣简直浑身都能放光,得了空便往云梦跑,反正他轻功好,来回一趟也不过一天功夫,只是自己累了些,累是累,但一见到那人,疲累也瞬间化为了一缕清风拂去。
姑苏没人管他,能管他的已经闭关了,其他人不方便问或是没资格过问他的事。蓝曦臣简直乐得自在,每天的办事效率也比从前高了一倍。只是苦了蓝思追,从前只是帮着处理些日常琐碎事务,现在蓝曦臣为了锻炼他,连族中些许复杂事宜也交由他来决断,煞是费心。
江澄仿佛是受了蓝曦臣的感染,脸上的戾气一天天地少了许多。云梦江家的门生一个个人精儿似的,从前看到江澄总是大气不敢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现在也敢上前搭话了。若是他们见到蓝宗主远远地掠过来,准是疾奔过去争相通报,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一天就不用绷着弦啦。若是门生真犯了什么错,江澄的细眉一皱,只要蓝曦臣在旁边劝两句,他也瞬间便消了大半火气。
说起来,江家的弟子们都打心眼里敬服这位蓝宗主,原因无他:能受得了江澄的,全天下就没几个;能整天对着江澄的,恐怕也就这么一个了。
江澄原本就骄纵自傲,当了宗主之后经历坎坷,变得阴沉易怒,如今虽面色缓和了些,却与亲切随和实在沾不上边,一言不合便给人脸色看,脾气上来的时候甚至会当着门生的面把蓝曦臣一顿怼。然而蓝曦臣涵养好到无与伦比,从不与他计较,永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算被怼地狠了也只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去不理他。江澄和他吵不起来也自知无趣,不得不把臭脾气收一收。
先前江澄真真瘦成了一道闪电,可把蓝曦臣心疼个半死,连续在云梦住了半个来月,天天亲自下厨炖汤煮菜,里面是什么金贵放什么,山参黄芪等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汤里扔,直把江澄喝得直皱眉头,还不领情:“你这炖的是什么鬼东西!难喝死了!”
“晚吟忍一忍,喝了这汤,气色会好很多。”蓝曦臣苦口婆心地劝。
“我又没生病,吃什么药膳!不吃不吃!里面为什么不放辣!一个菜都不放辣,让人怎么下口!”江澄抱着身形已然十分富态滚圆的狗,瞟一眼累得额角冒汗的蓝曦臣,凉飕飕讥道:“蓝宗主放着正事不干,是想让我江家的厨子丢饭碗?”
“晚吟就看在我好容易炖了这么一碗的份上喝光了它吧。不瞒你说,为了这一碗,先前炖坏了七八锅。”
“啧,真是麻烦!”江澄皱着眉,终是手一扬,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汤喝完了。
“真的这么难喝吗?”蓝曦臣擦了擦汗,疑惑问道。
“废话,难喝地要命!”江澄点评道:“厨艺差就不要下厨。以后你别做了,给别人做去,若是累病了传出去,旁人还说我江家怎么亏待你呢。脸上都沾了灰,丑死了。”
蓝曦臣皱了眉道:“我哪有这么娇贵,倒是你别任性,你的腰看着都快被风吹断了。”
“你懂什么,夸大其词。本宗主身体强健地很,精瘦一点照样能下海捞鱼,上山打虎。是不是,小花?”江澄又摸一把狗头,小花很是乖觉地舔舔他的手作为应和。
蓝曦臣说不过他,倾身一只手臂松松揽住了对方的腰叹道:“唉,一只胳膊还有余,像个姑娘家的腰。”
江澄被他坦然无比的动作惊呆了,手一抖,肥狗掉在地上。他回过神来猛地拍开那手:“谁让你大白天动手动脚了!你他妈搂过哪个姑娘了?说清楚!”
蓝曦臣忙摇头:“不不不,未曾。没有这种事。”
“哼,让我知道了要你好看。”江澄充满怀疑地瞪他。这怨不得江澄多想,自从蓝曦臣来了云梦小住,正好路过莲花坞的女修们比往日里多了一倍不止。十里八湾能攀上一点点关系的,也敢来借故探望江澄了。
也亏得蓝曦臣天生好脾气,丝毫不被对方的冷嘲热讽浇灭热情,仍然兢兢业业每天准点去厨房研习厨艺,最后总算能炖出一锅“不算难喝”的药膳。
一番辛苦终有收获,在他的坚持之下没过多久,江澄尖尖的下巴终于圆润了些,细腰也长了些肉,不至于令人担心一折就断了。
江澄如今是手一抬就有茶水,还是刚泡的钱塘龙井;头一扭就有新鲜的桂花糕送到嘴边,也不知是蓝曦臣从哪弄来的,清甜不腻;看文书看得脖子僵了,往后一靠就有人恰到好处地按摩放松,就算江家最灵巧的家仆都没这样妥帖的照顾法。
如此一来,江澄是愈发被惯得狠了,若哪天蓝曦臣不在身边,便感觉哪个小厮都伺候地不到位似的。
江澄不是没问过:“蓝曦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蓝曦臣听到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喜欢对你好呀,何况,晚吟对我也很好。”
江澄默了片刻,忽然良心发现道:“我对你好?我脾气不好,性格又坏,你是不是总觉得受不了我?”
蓝曦臣柔柔一笑:“晚吟在我眼里就像个喜欢闹脾气的孩子,我觉得这样的真性情挺可爱呀。”
江澄红了脸,呸道:“胡说!谁像孩子了!你见过这么能干的小孩子?”
蓝曦臣诚恳道:“没见过,晚吟确实很能干呢。”
江澄彻底没话说,没脾气了。
由于江澄面子薄,两人在一起了也没好意思公开,一直暗通款曲,保密工作做得跟特务似的滴水不漏。在莲花坞,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是白天,不管周围有人没人,都不能碰江澄一个手指头,否则稍微亲近些,江大猫就会立刻炸毛。好在蓝曦臣有礼有节惯了,端方自持,并不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等天色擦黑,弟子们都去歇息了,江澄心情好的时候,才允许蓝曦臣“不经意”地帮他穿个披风,拉拉小手,揉揉肩膀。天气转冷,江澄便在暖阁里放了两套桌椅软塌,方便蓝曦臣陪着自己一同商议讨论公事私事。这两人恋爱谈得比小孩子还要纯真无邪,外人怎么看都并未超出朋友的范围。
蓝曦臣性子温和,事事依着江澄。自从回来之后,江大宗主没授意,他就再没敢一亲芳泽,山洞里的那次仿佛是自己的一场幻梦。他眼瞅着对方好不容易态度软化了,若是一个心急,江大宗主又再不理他可怎么好?蓝曦臣觉得时时刻刻都能见到江澄已经很不易了,两人独处的时候偶然还能捋捋虎须顺顺毛,夫复何求?其他的,他也并没有太大奢望,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就是他向往的。江澄一日不娶妻,他便愿意守他一日。所以蓝曦臣不急不躁地等着,他有的是耐心。蓝家就是这点好,一脉相承的耐心与坚持,石头都能给他等得开出花来。
然而江澄却恰好相反,堪称沉不住气的表率,心里想做什么,片刻都忍不了。从前蓝曦臣明示暗示他想要亲近的时候,他觉得别扭烦躁,两个大男人腻歪个什么劲儿,恨不得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如今蓝曦臣拿着本书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几个时辰了,他还是觉得烦,怎么都不主动过来说话?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