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如此悲伤
“ 一首歌的时间”
“再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我想感动他。”炸弹飞过来把我们分开的前一秒,你对我说出这句话。
闭上眼睛之前,我看见他在火光中冲了过来,把你紧紧搂在了怀里。
我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朝你做了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手势。那是我们之间的暗语。“你终于还是等到了。”我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有笑容和着血慢慢溢出来。我流着泪祈祷,如她这般善良的人,不应该活在痛苦和难过之中,愿这他乡的神明保护,保护一个从未想过要远离的人。
可是我也开始慢慢的失去力气。鼻子里都是泥土和血的腥味。好像一个噩梦,梦里全是难过,铺天盖地的袭来,妈妈指着我鼻子骂的声音,爸爸抽我巴掌的声音,东西被砸烂的声音仿佛历历在目。好像那种疼痛和难过又一次的经历了一遍,我痛的说不出话来。半梦半醒,额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可后背的疼痛还是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我抿着苍白的嘴唇,抬手艰难的擦干流到了眼角的泪,我对之前的事是有点印象的,心里担忧着姐姐的安全。护士过来给我换药,轻言轻语的哄着我,去撩我背后的衣服。酒精沾到皮肤的瞬间,我几乎是一下子全身颤抖了起来。为了缓解酒精麻痹带来的疼痛,我试图和护士聊天。
“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女孩呢,她还好吗?”我拽紧了衣袖,颤抖着呼吸。
“那个小姑娘她很好,她的男朋友及时护住了她,索性两个人都没有多大的事,你可以放心了,对了,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啊?”她帮我慢慢翻了个身,过来给我量体温。
“她是我姐,表姐,救她的那个人,是我同事,也是我将来的姐夫。”我露出疲惫的笑容,沙哑着嗓子开口。
“那他现在还在吗?”
“在的,他一直守在医院里,轮流照顾你们两个,你醒之前你姐刚醒,他就过去了。”
护士换完药端着东西出去的时候,炎彬走了进来。
病房里没有人再说话,我闭着眼睛假寐。
佛说“缘是山中高士晶莹雪,世外仙姝寂寞林。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缘是劫。”
有些人守了一生的爱,却在瞬间爱上了一个人,他们可能就是这样的决绝,不愿意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把所有的路口都堵死,等待救赎。
从未动过心的女孩子一夜之间爱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并一爱就是一生,这世间的爱情能有多脆弱,又有多坚固。
“以为你爱上了谁”
我披着大衣站在窗前,看着纷飞的大雪,不免想起了那个特别的冬天。
也是一个这样飘着大雪的天气,我扔掉手里的笔,推了推桌子上一沓厚重的寒假作业。快过年的季节,大院里的同伴都上街购买过年的用品和烟花,而我处于高三的艰难时期,总要守着这些作业,卷子做了一样又一张,头疼的要炸裂。
“啊,根本就做不完嘛,烦死了。”我挠挠头,抬起眼悄悄的看了一下还在认真写作业的司少雪。。
“小雪,小雪,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可是她没有理我,于是我再一次恳求,“姐姐,我们走吧。姐,”我一边说一边蹭,都快爬到她身上了。
她不是我的亲姐姐,只是我已故爸爸战友的女儿,我们关系好,又在同一个学校读同样的年级,就经常在一起玩,尤其是我爸去世后,我和母亲多亏了她们家的照顾,于是我早把她看作亲人一样的存在。
每次只要我撒娇,她就会顺从我。但是这次她很倔强,就是不陪我出去堆雪人。我最后实在没辙了,于是两人便决定各退一步。
我拿着手机四处搜刮,找到了一个知识问答的小游戏,那个游戏要三个人一起玩,还缺一个人,我们就到处拉人,像两个骗子招摇过市,只是时值寒假,又是高三的紧张时候,没有人理我们。四处碰灰的我们,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在游戏里随机分配了,随便找了一个人和我们组队。答题环节开始后,我才开始彻底懵蔽,身为学渣的我露出了本质。一窍不通的我看着司少雪,她倒是和那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我就坐在旁边一边抠指甲一边吃橘子,感觉智商遭到了碾压。
答完题后我才发现我一分都没有拿到。她和那个人不但合作的好了。还互相加了好友,我一听到这个,突然就觉得很不正常。我姐长得简直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可是她对那些追她的男孩子一律劝退,以至于我总觉得,她爱上一个人一定很难,她等的人一定很优秀。毕竟花一样的年纪,别人都在学穿衣打扮,涂胭脂涂口红,而我带着她下河捕鱼 ,上树抓鸟掏蛋,就是对喜欢这件事不上心。
可这次,居然主动加别人好友。排除其他不确定性因素,她可能真的有点心动。我打量着她,手在她大腿上摸索。
“你说,你这是不春心萌动了。”
她羞红了脸,一把拍掉了我的手,边追边打我“我只是看他答题快,知识面广,想和他请教问题而已。”
“哦,”我故作失望,“我还以为要有姐夫了呢。”
半晌,没人说话,我抬起头,看见她盯着手机认真的脸,觉得可能有些事情从这一刻开始要悄悄改变了。
“我一直都会原谅你的”
当天晚上,我退掉了病房,瞒着司少雪和炎彬,坐上了去往机场的野战车。有些使命完成了之后就该离开了。就像盛夏猝不及防的暴雨,不合适宜的出现,会让人无端的痛苦和挣扎。
这里的局势太复杂,稍有不慎,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和平不是处处都有,活在安逸年代的我,若不是亲自体会,可能是真的无法接受那些苦难。
我亲眼看着飞过来的子弹打爆同伴的头,快到我来不及反应,子弹已经穿头而过。血洒了我一脸,血腥的我好几天进不了食,晚上睡觉噩梦连连。也亲眼看见妇女被压在地上起不了身,挣扎的力气稍微大点,刀便架在了脖子上。年仅几岁的儿童被砍得乱扔的手脚。到处是死亡和惨败的气息。
我们部队被派来暂时接替这里的岗位,这里是暴乱区,原来值守的本地兵仅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人杀掉,尸体用卡车运送出去丢在了及公里外的山岗上。这片城区的居住着全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枪伤 ,刀伤 。手段极其残忍。我们接到任务过来的时候,有好几位老人已经撑不住去世了。他们的军队有限,而重要的兵力调去了前线。这个地方的和平从来都是那般的奢侈。于是我们在这里驻守下来。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不能适应,伴着血腥和腐烂味,一边呕吐一边工作,可到后来慢慢习惯了之后,哪怕作战的时候卧在尸体上掩藏自己,大家也会云淡风轻。走之前,我们还会习惯的找些小土堆将他们就地埋葬。荒郊野岭无处是他们的归处,随风飘散也许不会那么痛苦。对他们而言,或许死亡才是另一种解脱。
这里就像地狱。永远也难见到光明,没有人愿意长久的待下去,见过了太多杀人的方式,我才意识到之前的那只军队算是死的比较体面的。至少有人帮他们整理过了尸体。
我们本来计算的时间是守三个月,只是由于他方原因推迟了几个月。大家早都想回家,都想回到那个和平的地方去,最后一天的时候,大家的心情莫名的好。因为之前发生过那样悲惨的事,大家都不敢松懈。一心一意的做好各自事情,而庆幸的是我带回来的兵一个都没有少。
国内派来了记者,也决定在这天到,于是大家决定最后一天,结束采访后好好告个别。只是我没想过来的人竟会是姐姐。
早操过后我去外面巡逻,接到任务说中方派的记者到了,要我去接应。我开着车一路向城外,看到姐姐风尘仆仆的样子和满脸的泪水时,瞬间呆滞。
接到姐姐后,由于时间紧张,我们直接去进行了采访。
我们去被炸断了左手的老爷爷家,带着一个小儿子没有丈夫的阿娘家,她们人很好,千言万语里都是对我们的感谢。还拿出家里仅有的食物局促的想要招待我们。临走之前,想到可能漫长一生都不会有一个机会如现在这般见面,我叫手下的人把自己觉得珍惜的东西留给了他们。
姐姐也送了一个小东西。她把那个施华洛世奇黑天鹅项链摘了下来,系在了小男孩的脖子上,我想阻止她,可是她却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个项链是炎彬给她的,这么多年唯一的信仰。可是,现在她不要了,可能是等的太久了,但也或许,傻瓜,你们还能再见一面。
出门后,我发现她不对,一直红着眼睛哭,于是我转过身抱住了她,
“怎么了你?”我低头询问她。
“你个混蛋,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到了这里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到底能不能为自己活一下。”她的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衣襟。
我抱着她,拍着她的头安慰她“没事,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不哭啊不哭。”
她一直在哭,没办法,我就拉着她的手。我知道她害怕,所以我一直在她身边。
晚上所有的交接结束,拍摄和采访结束后,我们决定一起去聚聚。会一起去东边的驻守地,我们在西边,东边是主要的驻守地,所以所有的活动都要在那里举办。还有就是那里有姐姐想见的人,但我不会告诉她的,因为,有人要我保密。
要踏进帐篷的前一秒。我拉住了司少雪。
“姐,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她摸摸我的头顶,眼里含着泪点头,“嗯,我一直都会原谅你的。
“我该如何感动他”
进了帐篷的瞬间,我感觉她拉着我的手紧了紧。
是的,她应该是看见了。看见了坐在那里的那个男人,我的上司,我的学长,她爱了将近半生的人。
我拉着她几乎僵硬的手,和她一起坐在了炎彬的对面。
其实姐姐不光是记者,还代表了地区政府。为我们带来了慰问物资,我们的告别正式开始之前,她会先大概讲述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代表领导感谢我们,发放物资。还有同行的人为我们表演。
姐姐上去说完后,她带来的一起的人开始发放东西。而她却独自坐在我旁边低着头不说话。湿润,桌子上的水一滴,两滴,慢慢聚成一个小小的湖泊。无人知道那里面到底有怎样的心酸和不易。蹒跚一步,找的快要绝望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看上去似乎还过得很好的样子。那么,这么多年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放不下,还在苦苦挣扎吗。那无尽的苦海,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吗。
节目表演结束后,大家也不顾礼节,在一起蹦蹦跳跳的,大家都忙着玩游戏,唱歌,跳舞,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怎样一个残忍可怕的地方。
但谁都没有想到灾难会在那个时候到来。
我正在帐篷外照看喝醉了酒的的姐姐,她很难过,拉着我的手,眼睛哭的睁不开。
“他好绝情 ,到现在还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到底,到底,该如何感动他。”
“唱首歌吧,”我说。他在部队的时候挺喜欢听歌的,知道她喝醉了,我继续说,尤其是喜欢听你唱的歌。”
“好,再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我想感动他。”我们还来不及起身。突然,一片火光亮了起来。轰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我来不及把姐姐推开,炸弹已经把我们分开,身子被迫弹了出去,来不及了,我扯开了嗓子喊。
“快跑,有危险。”
枪声,哭声,惊叫声。怒吼声,瞬间就把我的话语淹没。
我的头磕到了帐篷上的支架上,有温热的液体,带着铁锈的腥味留到了脖子里,暖暖的。闭上眼睛之前,我看见他在火光中冲了过来,把姐姐紧紧搂在了怀里。
我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朝你做了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手势。这是我们之间的暗语。你真的等到了。
坐上飞机的时候,我就困了,一直迷迷糊糊的,却睡的不踏实。落地以后会有人来接我的。我做了一个漫长又难过的梦。
高考完的那个炎热的夏天,无聊成了我们的关键词。
有一天晚上,姐姐突然和我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抿着嘴巴,眼里都是一颗一颗的星子。有光似乎要跳跃出来。我们吃完饭后下楼走到小区里,我很调皮。总是喜欢跟着阿姨们跳广场舞,平时她都会觉得难堪,坐的离我远远的,可是这一次,她要我教她
我试图想要知道,想要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藏在姐姐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怎样优秀的人。
可她不肯告诉我,我没办法。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报志愿的那天下着大雨,她红着眼睛来我们家敲我的房门。我吓坏了,
“怎么了?”我一边问她一边拿出毛巾给她擦脸
“我去不了南京了,妈妈不让我去。”她低头在我的肩膀处痛哭
我沉默了一下,问她,你是为了那个男生嘛
她从我的肩膀上抬头,“”是的。
我说,“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了吗?”炎彬,一名警察。
我惊讶,“你不是一向很乖的吗,这次怎么会,,?”
我话没说完,她又低头在我肩上哭,“我的志愿交了,我没办法去见他了,他就是我们玩游戏的时候认识的那个人。
我其实有点猜到。最后,我们商量好了。她报的新闻学,我报的公安学,我去了北方,而她留在了南方。她的妈妈说舍不得她。我平常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是时候还是会难过的,别人都儿女双全,只有我逢年过节的时候和妈妈两个人。家里冷冷清清的,高二那年妈妈去世后,我没哭过,但也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现在又要离开妈妈,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忍。
“你会好过一点的”
我的一生没有什么为自己而活。爸爸当年死的时候,舍了命的护住了我,我记得的,是他要我好好活下去的眼神。不管我是什么理由,我活着的唯一可能就是保护好她。爸爸是一名国际刑警,执行任务时被人偷袭用木棍敲碎了头骨,爸爸在之前走,把我托给他的战友司叔叔照顾。
这些年,司叔叔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分给我一半,所有的爱都分给我一些。我明白,我总不能一直做一个自私的人,而我,却也能力有限。可能,帮姐姐做点什么,就是我唯一的能将自己救赎出来的方法。
所以我选择了这条路。
那个夏天很长很长,长到她都不知道去见了那个男人几次。他比她大太多了,可她仍然一头扎进去不愿意出来。
那天,她回来的时候。开心的像个傻孩子。我真的真的很替她开心,这么久了,有一个男孩子可以走进她的心里,只是谁能想到,她们的爱情曲曲折折,难过的我都不忍心让她 们提起来。
可是,直到要去上大学,她都没有再提过他。有次我问她,她说分手了。
给他发十条消息他回一条。问他晚安,他第二天才回我一个早安,我不是没有想过他有事瞒着我,我是接受不了他对我的冷淡。
一颗炽热的心,被一次又一次的浇,是会冷的。
“删掉他吧,你会好过一点的。”删除他之前姐姐特意看了一眼那个头像,他已经把头像换掉了,可那个头像也是个情侣头像。我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上了大学后,我开始变得忙了起来,每天除了上理论课就是实战,手上的伤口添了一道又一道,背上全是淤青。每天晚上翻身的时候疼的不能都会掉下眼泪。
有时候也会恨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事情,却拼尽了全力去做,还把自己弄的一身伤。炎彬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想知道他的近况很容易。我托人私底下打听,找人偷拍照片,终于理解了他的一切,
他哪里是什么简单的警察,是国际刑警啊。
偶尔的一次机会,我在一个照片墙上看到了一张照片,我见过他的的照片,于是我特意拿手机拍了下来。和我手机里的进行了对比。确定了就是他。。
为了和他在一个单位工作,我每一次有机会做任务时,都会拼上了全部的力气去做。可能是我的努力有了结果,毕业后我分配到了他的事业单位。 他是我的领导,但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叫了他的名字。我只是不想尊重一个欺骗他人感情的骗子。
我说“我过来,就是为了带你回去,回去给那个傻瓜一个交代。。”
我还说“有个傻瓜等了你一个青春,你真的舍得让她那么难过吗?”
可他的嘴闭合好几次,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他不能那么自私,不想让一个姑娘拿着生命的全部去爱他。况且,他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他的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敌人用玻璃划破,那里面塞了无数的玻璃渣。伤害他的那个变态的人被抓了,可是炎彬的左手已经拿不起任何东西了。
我当时被这句话提醒到了。我们的工作不允许我们有再多余的生命去爱一个人,不遗余力的爱一个人。尤其是领导更难,他是我们的上级,他爱一个人,却不能把人捧在手心里疼爱,是一种难过,更是一种煎熬。
于是我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消息只回一条,是真的不知道回什么,他的肩膀上不是只有自己,还有国家和人民的希望。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他选择了后者。
“我不是不爱你,只是在偷偷的爱你。 你明目张胆的爱我,我却只能胆小如鼠。”,那晚,我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
我说谎了。我没有告诉姐姐,我找到了他,也没有告诉姐姐,那个男人一直爱着她。一直从我这里了解她的消息,夜半星子上天空时,他总拿着从我这里要过去的照片,一遍又一遍的翻看,拿在手里磨砂,我就坐在操场的杠杆上把玩着腰带陪他。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问,到后来,她放弃了,也不问。只是脖子里一直带着那块项链。直到两年后,我们出任务的时候,遇见了前来采访的姐姐。
“ 我必须要负责”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天。滴水未进,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没有一点扰人之事。那个人离开之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了安静。
黄昏时期醒来时,屋里暖气开的正足,房里暖烘烘的,窗外却飘着大雪。内心荒芜。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在你不经意间一场大雪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不需要太多的准备,只是欣赏,你会发现,这些小巧的精灵圣洁纯白,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和它媲美。
或许,我可以为他们做的只是这些。
从我固执的要姐姐玩那个游戏开始,我就必须要为此负责。哪怕付出所有的代价,只为换他们一个两全其美。
晚上的时候,姐姐来敲门了。
她和炎彬一起来的。给我带了很多的水果,我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看来他应该已经解释过了。
“姐夫,你的伤好点了吗?”我请他们进门,顺手接过水果放在桌子上。
“好多了,倒是你,当时情况太混乱,我没来得及顾着你,让你伤的严重了些,实在是不好意思。”炎彬尴尬的挠挠头。“没事。”我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格去抱怨的。
“你这是,解释了?”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背上的伤口是真的疼的厉害。
“嗯。”这回姐姐先开口了。
“你好好休息,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直视我,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说完已经要拉着炎彬离开。
“小雪,我们再照顾她一会再走吧。”炎彬犹豫着磨蹭,似乎是觉得这样做不好。
“没事,正好我也想休息了。”我决定不再理他们,转身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难过的要命。
那是我五年的青春,这五年里,我一步一步的按着我姐的人生走,这一路去寻找被他们彼此弄丢的对方,瞒着他们不愿意让对方知道的秘密。可后来有一天当谎言被拆穿的时候。我变成了众矢之的,他们的感情依旧没有裂痕。
凌晨的时候母亲打来了电话,我忍着困意接起。
“怎么了?”我一句话没说完,哭声已经先闯入耳膜,震的我耳朵疼。
“妈 ,怎么了?”她又开始无理取闹了。我上大学的第二年,上课上到一半邻居打电话过来,说我妈住院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的精神陷入极度奔溃,一会清醒,一会模糊,之后我一直一个人打好几份工,只为了能多赚点钱给她雇个好一点的保姆,每次打电话过来不是哭就是闹,我觉得我的精神也快要不正常了。
“小羽,妈妈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最近可听话了。”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瞬间有点憋不住了。
我深吸了一下鼻子,稳定了情绪才开口。“妈妈听话啊,我明天就过来看你,你现在听我的,乖乖睡觉啊。”
“好,那你明天一定要来哦,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好。”
“太阳好刺眼”
早上我赶到大院里的时候家里的时候家里很热闹。司家伯父和阿姨也在,我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进门的时候门边站的司少雪头都没有抬,倒是司家阿姨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小羽。”我刚在门边站好,妈妈已经扑了过来。狠狠地撞在了我怀里。
她瘦了,摸上去都没有多少肉,抱起来也很轻。我刻意躲着所有人,把妈妈抱到了院子里的槐树下,外面很冷,只是气氛没有里面那么压抑而已。
“你这小老太太,怎么瘦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来着。昨天还骗我说好好听话呢。”我摸着妈妈的手笑着说出这句话,眼泪却簇簇直往下落,擦都来不及。
“抱抱,妈妈要抱抱。”她伸出手向我讨一个拥抱。
我俯身上前,把这小小的一团人拥抱在了怀里。
好半天她都没有说话,我把她的脸用手轻轻捧起来。才看见她早躲在我怀里哭花了脸。
“别哭,妈 ,你怎么了 ,哪里难受给我讲,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我心里慌的要命,生怕她出什么事情。
“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那里难受。“你能不能陪我,不要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啊, 我就剩你一个人了,我不想让你走。”我看着她委屈的神情,恍惚了好久。
我放任她一个人这么生活了多年,没有一天是陪过她的,这么多年,我回来的次数竟真的屈指可数。
我回头看了房间里热闹的气氛,拥紧了怀里的母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快要订婚了,今天是来见家长的,那么,我和母亲该何去何从呢,寒风阵阵,我却迷失了方向。
我决定带母亲离开这里。可现在还不是时间,有些事我必须要亲眼看到才会让让自己有个理由彻底离开。那天最后的时候,司少雪来找我。
她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有些话就要呼之欲出,可她还是红着眼睛走了,一句话都没说。炎彬站在我身后看了好久,在我姐跑出去的时候他也跟了出去。
直到现在,都没人想要问我要一句解释,或许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已经一起商量了很多事,可我终究还是个外人,一个连解释的权力都没有的外人。
或许在姐姐看来,我瞒着不告诉她我其实已经找到了他,是对她最大的欺骗。她这个人生来正直,见不得别人骗她 ,对她而言,所有的好都不及骗她一次,可我,明知道是这样,还是那样做了,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机会去解释,算起来也是我自己活该吧。
我和炎彬在两天后一起回到了部队。司少雪还是没理我。我想,或许有生之年,我都没有一个几会去道歉,去求得她的原谅了。
一周后炎彬来找我。那天晚上我们像好几个从前那样,坐在操场的单杠上,我躺着数星星,他沉默的摸着我姐的照片。
我知道他有事要说,我没有问,我一直在等着他先开口。
“小羽,我明天就请假回去和你姐姐订婚了。这一切还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可能我们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我沉默。
“你不要怪你姐姐,她只是暂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而已。”终于,他还是替姐姐说话了。
“我知道。”我沙哑着嗓子开口,这几天嗓子疼的有点厉害。
“我不会舍得怪她,说起来,我还欠她一句道歉,如果有可能的话,还麻烦你代我跟她说一句对不起。对了”我明知故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和她订婚呢?”
“她等的太久了,而我,不想让她再等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手里的照片,笑出了一地星光,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嗯,那我,祝你们幸福,你们订婚我就不去了。以后,好好照顾我姐,不然我有你好看的。”我憋着眼泪锤了他一拳。
“好,那是肯定的。”他笑着答应,眼睛没有离开照片半分。
第二天他就请假走了,我坐在操场下午翻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了他们发的照片。
我替他们开心,只是那天的太阳可真刺眼,晃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
“除此之外没有资格”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隔年十一月的冬季。
我大概算了一下,正好那个时候我可以辞职,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工作,虽然这几年过的粗糙了点,时不时要去各地做任务,但总归还是会有点积蓄的,完成梦想也足够了。之后的日子里,我努力工作,很少再见到谁,就算见到姐夫,我也只是很礼貌的点头示意一下就和他擦肩而过。
除此之外,没有资格。
认真的时候时间总过得很快,离婚期还有两天的时候,下了大雪,我一个人办理了辞职手续,拖着积攒了几年的行李,彻底的离开了那里。
我卖掉了大院里的房子,辞退了照顾妈妈多年的老阿姨,带着她好好地逛了一天,给她添置了些新的衣物,婚礼结束后就要离开了。举行婚礼的那天,很多在场知道他们故事的人都哭了。那是一场等待了五年的爱恋,也曾真的跨过了生死的大门。我却难得平静的拉着妈妈的手看着台上的那对新人,他们果然是那样的般配。只是炎彬穿西装的样子更好看,像小时候我做梦的时候梦见来娶我的王子。光亮又耀眼,偏偏不适合拥有。
婚礼举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带着妈妈悄悄离开了。我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在报司家父母的恩情而已,父亲从小就教育我要感恩,司家双亲给我的是足够的尊重和爱护,于是我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去做这件事,我拿自己的五年换他们都有一个结果。
她们初见在炎热的厦门海边,分开在凉繁的秋日,但是都没有关系,他们在最终还是在漂洋的大雪中将彼此最好的自己给了对方。
我并不欠谁的,只是心怀愧疚而已,愧疚他们和我没有血缘却照顾我和母亲那么久。没有人知道我这几年过的有多压抑,我崩溃在每一次万家灯火点亮时,崩溃在每一次母亲发病时,崩溃在每个坐在操场没有人陪的夜晚。
至于那个人,我和他呀,互不亏欠,没有关系,想来一生都会足够冷静。
替姐姐走这条路的时候,所有难堪的结局我都想到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会爱上姐姐等了好几年的人,对我来说,那就像是一次犯罪,会把身边的人拉进无边的地狱,是万万不可以的。所以我宁愿将这份爱藏下去,藏在每一次看向他的眼神里,藏在他每一次对我的微笑里,不是我自卑,只是这爱,确实不该。
所以对我来说,离开是最好的,我起码不用带着愧疚再面对谁。
我带着妈妈去了拉萨,在我早就选好的地段开了一家主题名宿,时而听故事,时而讲故事,将年少时的梦想带上了征途。我喜欢听旅人讲他们的故事,一言一语,都是深情。母亲的状况也有所好转,有时候会跟着牧羊的少年一起出去,眼里都是孩子气。
春天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
原谅我这久到的来信。
我很后悔,都没有机会和你好好告别一次。这些年是我自私,你喜欢的东西没有一点得到,走的路都是在替我和我的家人争取努力。
实在是我的错,怎么能因为你骗了我就不理你呢。我没有怪过你,我怎么舍得怪你呢,我只是一时没想好怎么面对你,你却连一个面对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这样离开了。
不管怎样,还请你好好生活,对于你为我付出的时光,我实在感到抱歉,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补偿你,那我只能祝你一生顺遂,远离苦难。
我抬头看了看母亲和牧羊少年归来的方向,将信塞到了桌上的书里,笑着走过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活了这些年,也不过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活成了配角而已,但我心甘情愿,有些记忆是宝贵的,一生都足够回忆。这片土地才会是我新的开始,我是个配角,也没有找到我爱的人,但我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