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里,灯火通明。
太监侍女除去在产房中忙碌的,其他都默然无语丝毫不敢发出声音。皇后已经煎熬了整整一天,辰时发动,如今已经入夜,正是丑时了,皇后已经发不出叫喊的声音,她紧紧咬着的软木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头发黏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她瞪大了眼睛,却再也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何止是凤仪宫,今夜的皇宫又有谁能睡的着呢,静心居士跪在佛前,虔诚的祈祷,诸天神佛再上,信女韦清跪拜,愿······她一个个头磕下去,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何婕妤哦不何芳仪,她也睡不着,在殿中坐了一会,她走到二皇子卧房中,给二皇子掩了掩被子,她坐在一旁看了二皇子很久,摸了摸他的额头,微笑中带着温柔与决心,还有浓浓的冷意,她细声道“娘亲只有祈儿了。”
陛下坐在外间等着,眼看着里面不断送出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的白布和一盆盆血水,他心中也急,一杯杯不断的喝茶,背上全是汗,太后在这边守了一白天,夜深了才被陛下劝回去,太后年纪大了,没有让她等着的道理,回头太后在病了,那就更是手忙脚乱了,阿意也待了一天,陛下派人把她送回她自己殿里去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她毕竟还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还是不要知道好一些。
“什么时辰了?”卫晟手中灌下一盏热茶,毫没有觉得烫。
“回陛下,丑时三刻了。”
皇后的侍女珠云和女医官满身是血的从里间跌跌撞撞的摔出来,珠云脸色煞白,嘴唇不住的哆嗦,她想说些什么却抖的说不出来。
女医官四十多岁了,见过的事情多些,现在时间紧急,也不是能思考措辞的时候了,她咬了咬牙道“陛下,皇后娘娘发动的时间太长了,要是再生不下来的话,母子都难以保全。”
卫晟咬紧了牙,猛然站起,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抖了抖,怒道:“朕要母子均安,皇后和皇儿要是有什么差池,你们就都去陪葬。”
女医官跪在地上,头磕下去,道“陛下,臣等自知有罪,然而现在,皇后还是皇儿您必须选择一个,不然,只会是一尸两命。”
女医官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做好了被暴怒的陛下下令拖出去打死,然而陛下愣了片刻,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如果······的情况,保······保皇后。”
女医官点了点头,迅速跑了回去,珠云满眼是泪,浑身哆嗦的看了陛下一眼,也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
卫晟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前方,好像穿过往日那些岁月,看到了曾经,那个不好意思看自己,总是站在旁边不说话的姑娘,总是陪着华安受罚的小女孩,订亲之后见到,抿着嘴笑的小女孩,后来,温柔大度的太子妃,皇后,她陪了自己那么长时间
医官示意侍女们扶起皇后,将一碗浓浓的人参汤给皇后灌下去,对着虎口使劲一掐。
皇后哆嗦了一下,眼睛聚起了几分神,“保住我的孩子。”
女医官点点头“娘娘您听我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药已经熬好了,能聚起您所有的精神,趁着这个药效时间,您必须使上劲,跟着我说的节奏来使劲”。
皇后点点头。
“使劲,使劲······”
“啊······”皇后不敢把力气使在呼喊上,她的呻吟里夹杂着颤抖。
“快了快了······”
“娘娘,娘娘别睡啊,娘娘你坚持住。”珠云头发蓬乱,不住的伸手擦着皇后额上的汗水。
这碗药的药效时间要过了,孩子就差一点就能出来了,但是皇后渐渐没有了力气。
“华安长公主,宁熙长公主,安乐郡主到。”
卫晟呆坐的时间太长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华安抱着安乐,宁熙跟在身侧,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宁熙,朕不是让你回你宫里去吗?”
“我去求皇祖母,带了牌子去接的姑母,父皇要罚就罚我吧。”宁熙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她敢在宵禁的夜晚闯出皇城,接了华安长公主已经 用了莫大的勇气,见了父皇,不由得哭起来。
华安长公主瞪了一眼兄长,道“宁熙累坏了,先去偏殿歇一歇”。
“姑母······”
“听话,你母后会没事的。”
“我带了雪莲来,还有秘医江淮,他是南边的隐士,出了事情求庇佑,做了我府上的门客,但是他是男的。”
华安长公主知道小侄女是真以为阿福是能带来福气的,才鼓起勇气去求了自己,而太后想的,大概是若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能见阿瑶最后一面,才同意了宁熙出宫,她带来了她能做到的一切。
卫晟摆摆手“让他进去”。又咬着牙吩咐太监道“传朕口谕,守好凤仪宫,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
华安长公主抱着安乐也走了进去。
江淮是个四十多岁的颇有点仙风道骨的人,他保养的好,脸上基本一点褶子都没有,穿一件青色长袍,腰间挎着药箱。但是甭管他再仙风道骨,他还是个男的啊。
江淮走进内间,侍女们瞬间懵了,珠云抓过衣服就盖在皇后身上,珠秀挡在皇后身前,江淮转头对着长公主一摊手。
“起开。”华安长公主皱着眉斥道。“这是本公主带来的大夫,闪开,谁再阻拦,就直接拖出去。”
江淮这才得以走进,他把手指放在皇后颈侧试了试,问道“产妇什么时候发动的?”
女医官退到旁侧,回道“辰时发动,已服用了催产药和参汤。”
江淮点点头,从药箱里掏出一套银针,眼睛都不眨,好似随便一扎似的,银针明晃晃的插在皇后颈侧,众人眼见的皇后眼皮颤了缠,从昏迷中醒过来。
江淮往下查看,叮嘱道“和产妇说话,不要让她睡着。”
“娘娘,娘娘你不能睡啊。”侍女们一叠声的唤。
华安长公主将女儿递给嬷嬷抱着,俯下身去,盯着皇后的眼睛道:“王瑶,你的女儿只有十四岁,没了母亲的公主什么待遇,你自己明白。”
“你的儿子还没出生,你一眼都没看过他。”【华安长公主不确定这个孩子的男女,她只是为了激起皇后的求生欲。】
“你的男人在外面等着,但他等不了你一辈子。”
“这宫里的女人都在等着盼着你咽气,她们一个个都在看着你。”
“王瑶,你要强了一辈子,你难道要让她们看你的笑话。”
随着华安长公主的一字一句,皇后的眼睛越来越亮,好像点起了一簇火苗,她抓紧了被褥。
江淮扫了一眼,手里施针的动作不停,示意医官从自己的药箱中调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放在皇后陛下嗅闻,他腾不开手,额头的汗都靠旁边的侍女擦去,只能指挥着医官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示意给皇后喂下:“三粒,哦不两粒就够,我的神药啊”眼看着医官给皇后喂下三粒药,江淮心疼的皱眉。
“接着和产妇说话,不要停下。”
华安长公主想着办法搜肠刮肚的说着话“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我哥,你看见他,脸上就红的能蒸鸡蛋,我们都知道,就你自己以为大家不知道。”
“阿意从小就懂事,她今年也该订亲了吧,我哥不是看了好长时间了吗?订的是那一家的孩子?我们家的闺女可不能随便嫁出去,嫁妆备好了吗。”
“不知道这个小子长大了什么样子,阿瑶长得好看,我哥也不丑,都说外甥像舅,我记得阿瑶你兄长个子都颇高。”
阿瑶,阿瑶,你不许睡。”华安长公主絮絮叨叨了好一气,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
“身子出来了,到肩膀的地方了,产妇使劲。”
皇后咬着牙,却连咬住软木的力气都没有了。
“嗷······啊······”阿福大哭起来。
华安长公主抱过阿福,阿福伸出她软软的小手贴在皇后脸上。
华安长公主道:“再坚持一下,就有一个像阿福这样可爱的孩子诞生,你忍心他死了吗?”
“王瑶,前几天你说要是生个儿子我们就做亲家,我今天同意了,但是你得生出来啊。”
“啊·······”皇后的头向后仰着,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卯时整。
随着第一缕阳光刺破长夜,晓日初升,深沉的黑暗被撕裂,所有的不幸与苦难都逝去。
周王朝的嫡长子诞生了。
“哟,是个男娃娃。”江淮抱着小孩,又皱了眉“这孩子怎么不哭”他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小孩吭几了两下,没哭出来。
华安长公主也急的凑近“怎么了,孩子没事吧。”
我们活泼可爱的小阿福一巴掌甩在刚出生的皇子身上,还用手拍了拍他脸。
众人······
小皇子哇······
皇后看了看哭得十分有精神的小儿子,拉住华安长公主的手“美娘,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吧。”
华安长公主抱紧了女儿“刚才什么话啊?你一直暗恋我哥的事啊,老夫老妻了害羞什么啊,你放心休息吧,我出去让皇兄看看他儿子”一边说一遍往外走。
皇后摇摇头,知道她会不认账,没想到真是转脸就忘的,但皇后到底累了,喝下雪莲汤之后便沉沉睡去。
------题外话------
阿福:我是看着你出生的
火苗:嗯
阿福:你一出生,我就把你打哭了
火苗:没关系内心:【我是疼老婆的男人,我们已经有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