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雾：一

“纵翅断鳞伤，亦要舞至霜雪尽，春满枝桠。”

“骨断髓枯，也要我族万家灯火明朗。”

“暗夜蚀星，我以魂火相抗；阴霾蔽日，我以躯壳为光。”

“我魂落时，必护我族蒸蒸日上。”

……

风穿过神坛上的火把，少女投在石柱上的影子晃了晃

作为被选中之人，她在成年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迎接今天这一刻的准备

“公主，该染柱了。”大萨满枯枝般的手递来银刀，寒光反射在她的脸上，透着丝丝凉意

她点点头，接过刀刃，面无表情地在肌肤上划过

鲜血顺着柱上的纹路蔓延，最后凝在无数前人留下的痕迹上

她垂了垂眼，转过身，举起手中的粉白玉石，目光掠过台下每一个族人

大萨满的声音适时在旁侧响起

“礼成，从今日起，魔鸢继为我族族长。”

♢♢

沫汐缓缓从床上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眼前熟悉的装潢让她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回家了吗？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才她是又做梦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之前应该是受了伤又有些受惊，所以没走几步就晕了

虽然丢脸是丢脸了一点，但好歹也是平安无事回来了

想到这，她晃了晃头，试着将思绪完全从梦中脱离，叹了口气，下床去寻其他人

屋外，一行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绑着绷带贴着药膏，整整齐齐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听见开门声后都齐刷刷抬头去看

沫汐出来的时候，就这么和一群病号对上了眼神

赤焰沫汐：……？

她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侧过头掩饰难绷的嘴角

——尽管知道大家都很惨，应该同情才对，但是这个场面真的很好笑

赤焰七星看见来人后嗖地一下想从台阶上起身，然后又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伤口后面露痛苦地坐了回去

之前打架的时候大家肾上腺激素都飙升，伤着磕着了，也不觉得有多难受，现在略略放松下来，才感觉到原来自己的痛觉神经那么发达

这时，爷爷提着一个篮子从侧屋走出来，看见她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示意到

“醒了？醒了就坐吧。”

被点的人不知所措地挠挠头，随后挪到星仔和钢千翅中间，一屁股坐了下来

原本，她还想悄咪咪问问旁边的人，他们到底是聚众在干什么，直到她看见爷爷从篮子里拿出了两个药罐和两摞小碗

她顿觉大事不妙，一看周围人的眼神，果然大家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黑棕色的液体顺着罐口滑入碗中，传来中药特有的清香，沫汐顿时觉得喉咙一紧，悄悄戳了戳左边的钢千翅

“那啥……这玩意啥味啊？”

钢千翅面不改色，只是目光中隐隐透着些疲惫，他看了一眼女孩亮晶晶的目光，轻声回应她

“如果你喜欢 吃苦的话，应该会觉得它很好喝。”

沫汐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坏了，醒早了，该等他们喝完药再下来的

她的指尖无意识摸着身下的台阶，参差不齐边缘的刺得指腹发痒。爷爷已经端着药碗走过来了，黑褐色液体在碗沿晃出涟漪，那股清苦气息越发浓郁。

第一个受害者是坐在最边上的铜角王，他接过药碗，凝视着碗内的液体半秒后，滚了滚喉结，壮着胆子开口

“爷爷，我觉得我没受什么伤，这药就没必要喝第二次了吧？”

爷爷头也不抬的继续倒药，闻言只是笑了笑

“是吗？”

“你从高处坠下，幸而有骑刃王作缓冲，没有当即丧命，活下来已是万幸，但经脉受损严重，若不加以调理，往后，你可能永远也没有驾驶骑刃王的能力了。”

说着，他转过身，目光一一扫过其他人

“你们也是一样的，既然都要逞英雄，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听我的话，以后都别想再做骑刃王车手。”

“是，爷爷。”

看着他们态度还算端正，赤焰尘风捋了捋胡子点点头，继续倒药

当药碗终于落到沫汐手上时，她大概有些理解之前他们为什么坐在台阶上安安静静了

——合着都在做心理准备啊

端起碗，她先试探性用舌尖点了点

刚触到药汁的瞬间，她瞳孔便猛地收缩——苦涩裹挟着锈铁在味蕾上炸开，让她条件反射想吐，却撞上爷爷陡然凌厉的目光

看着周围的人都开始受罪，她也只好叹了口气，捧起药碗迎接药汁对她的精神攻击

像是把整个季节的龙胆草熬成了汤，又像是生嚼了几斤黄连。她感觉天灵盖都在发麻，却听见右侧传来布料摩擦声——钢千翅正擦拭着嘴角药渍，脸上有种超脱世俗的绝望

也是，作为棒棒糖的忠实粉丝，他定然是实打实的甜党，这种药对他们而言都是折磨，对好糖的人来说，更是不亚于酷刑

盯着所有人把药喝下后，爷爷才收好药罐和药碗，施施然离开了

只留下一群坐在原地痛苦回味舌尖清苦的孩子

“幸好你昨天还晕着，不然这药你得喝两遍。”

钢千翅缓了半晌才对身边的赤焰沫汐打趣到

后者苦笑一声

“一时潇洒一时爽，谁知道还会被逼着喝药啊。”

钢甲炮脸一跨

“不就是受个伤吗？大惊小怪，我之前……”

兴许是注意到钢千翅还在旁边，小孩突然意识到这些话不能说出来让哥哥担心，所以又哼哼唧唧地继续说

“之前好像也没受过那么重的伤。”

钢千翅自然能想到钢甲炮未尽的话里都有什么，所以只是轻轻揉了一下对方的头，没再追问

星仔拉着沫汐检查了半天后，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是啊，没事就好。”

坐在星仔身旁的青飘飘开口到

“希望下次，你也可以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星仔知道对方是在内涵自己，所以垂了垂触角

“当时事态紧急，我也是无奈之举。”

“不管是不是紧急，你也不能把我丢下。”

听到这话，沫汐下意识去看纹纹的位置，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笑着和铠甲神交谈着什么

这么想来，刚刚星仔起身扯到伤口的时候，纹纹好像也没有任何表态，仍是青飘飘在低声询问他的情况

看样子……像是放下了

沫汐勾唇一笑

——对嘛，她的纹纹姐，本来就该找个真正爱她的人，而不是永远困在青梅竹马的感情中

新的生活已经开启了，不是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