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云瑞,你乖一些,好好伺候你母亲,最近也不要再去学校了,乖乖待嫁吧。”
父亲说完,踢了踢脚下的铃铛,那车夫一阵风儿似的,便走了。
张云瑞“…………”
送走了父亲,张云瑞在门口枯站了许久,好半晌才回转身进了母亲房中。
母亲早把那件秋香色的旗袍换了下来,仔细地抚平褶皱,挂回到了衣柜中。此时换了寝衣,正坐在炕沿儿上泡脚。
萱子虽然一直冷脸,倒确实是个手脚麻利的。原本每日里烧热水给母亲泡脚是张云瑞的活计,今天也被萱子做在了前头。那姑娘并没在房中,张云瑞听着厨房里有动静,想是萱子在热饭菜。刚刚酒席上剩的饭菜不少,都被萱子打包拎了回来。
这样看来,这个家里有了萱子在,张云瑞倒的确可以放心了。
姑娘想着,拿了一只马扎来坐在了炕沿下,缓缓撩着水,帮母亲按摩着双脚。母亲自小裹脚,又一副小巧的三寸金莲,可那样的小巧精致的背后,是她被砸断折弯的脚骨。张云瑞每每看到母亲那双畸形的脚,总是忍不住庆幸自己生在了这个开化得多的时代,她不单可以去读书,也不必遭这样非人的痛苦。
可今日里见了那位栾长官,张云瑞又忍不住恍惚起来。原来,她逃过了裹脚,还受了教育,却依然要走一条老路。那条被中国女人走了千百年的老路。
妈妈“云瑞,你觉得那位栾长官怎么样?”
母亲微垂下头,望着姑娘的头顶,黝黑浓密的长发被她成一束,垂在张云瑞的肩膀上,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不住地晃。
张云瑞“我觉得?那重要吗?”
张云瑞没有抬头儿,她像是在和谁较着劲儿,一边撩着水,一边用混不在意的语气说:
张云瑞“爹想让我什么时候嫁过去?下个月?还是下个礼拜?”
妈妈“云瑞,你别这样!”
母亲的声音提高了些,语气中有严厉,更多地却是无奈,她被你父亲带到北京来足有二十年了,可话语里还带着乡音的绵软,让人听了便无来由地想要叹息。
妈妈“你爹他原也不想这样,他也是……也是没办法呀!”
母亲叹了口气,望了厨房一眼,低声说:
妈妈“你哥哥他犯了事儿,人被警备司令部给拿了,你也知道,那个地方是会吃人的,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妈妈“你爹他也是实在没辙了,拖了好几道弯儿的关系才搭上了这位栾长官,可栾长官他油盐不进,你爹备的黄鱼,人家连看都没看就给退了回来。”
妈妈“后来,你爹打点了栾长官身边的人,才听说他在北平没有安家,家眷们都在关外,这才想着让你跟了他。”
妈妈“一是由此成了一家人,栾长官他对你哥哥的事也就不会置之不理,二呢,你也老大不小,总也该找个着靠的男人,也算是了了你娘我的一桩心事。”
张云瑞这才把事情搞清楚,她原以为父亲真的是为她和母亲着想才搞了这么一出儿来的。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这事儿的根儿还是在他那个宝贝儿子,她张云瑞同父异母的哥哥,张九南的身上。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