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沉璧手勾着聂怀桑脖颈,素纱广袖垂至肘处,露出两段玉臂,弱骨纤形,细润如脂,比之月色更为欺霜胜雪,而原与霜雪同色的玉颜,面若桃花、娇颊飞红、眉目含春,整个人的身子也似春水做的,软软依伏在聂怀桑身前,十六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花样年华,不用特意上妆便能展现她最好的颜色,黛眉柔娇,媚眼如丝,这样的艳色,天下间无人能及。
才刚疾行向前几步,就听“啪”的一声响,原是她脚上一只绣鞋掉落在地。
曲沉璧喃喃道:“……鞋……掉了”
聂怀桑将她抱放在石头上,失了鞋的右足,着一只素白罗袜,如纤纤玉笋,柔裹轻云,折身返回拾鞋。捉握住那玲珑玉足,为她穿上,或甚,想看看其下,是怎样的缥色玉纤。
今日,曲沉璧刚从西洲来便先去看了乔锦,沐完浴去了聂怀桑院中,一时兴起便偷饮起他藏着的酒,对没喝过几次的人来说桃花醉还是醉人的,他看她柔弱无骨地依在他的怀中,醉眸朦胧地就着他的手,如小鹿般,低头啜饮解渴的美酒,难忍心中冲动,抬起手来,轻抚她乌亮柔滑的鬓发。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此时在曲沉璧所住的屋中,侍女去备醒酒汤,亦有人去报乔锦。聂怀桑心中浮起此念,竟忍不住将手抚移至她绾发的玉簪处,轻轻地抚握住了簪首的白玉莲花。随着白玉莲花簪被轻轻抽离如云高髻,墨玉般的乌发如瀑流泻,委垂于地,迤逦而去,宛如一道墨色溪云,蜿蜒流开,聂怀桑指穿过这捧柔滑的溪云……
眉梢眼角醉意流漾、勾曳风情,这眉心坠,也就分外妖娆,灼灼如火,撩动人心。
聂怀桑轻轻地唤:“沉璧……”她静静地看他,似因醉得厉害,已不知他是何人,她静望他片刻,“怀桑哥哥”,唇际如勾月弯起,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神色迷茫不解,像是小孩子在发问,“……好热啊……怎么这么热……”
“因为要入夏了。”
“可是夜里还凉,我去开窗,马上就关。”让你开窗第二天还不得伤风,便把她摁回床上。
然后问起了早八百年前的问题,他好不好?
“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曲沉璧扑倒他怀里。
聂怀桑很满意,“在我心里沉璧也是最好的。”替她拂去几缕额发,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神色认真专注,像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而后他大嫂来了,乔锦看他的眼神,纯粹得很,简而言之,啧啧叹看他的眼神,就透露出一个字——呵……
乔锦为什么来呢?半醉不醉的曲沉璧说的都是可人心的话,惹人怜的很,也很缠人。虽然聂怀桑大部分时间是很守规矩,有原则的,但万一两人擦枪走火呢?
“乖,松开怀桑,今天师姐陪你好不好?”
“师姐不要小石头了吗?我还是要怀桑哥哥吧!”曲沉璧没松开聂怀桑,一副我很懂事,不和师侄抢师姐了。
“他爹和他培养感情教育他呢,我作为娘亲不好过多掺和。”乔锦脸不红,心不跳。
曲沉璧稍一抉择,松开了聂怀桑,“那师姐陪我吧。”
聂怀桑走在回院中的路上心神却不由自主地随着佳人留下的幽香,恍恍惚惚,缥缥缈缈,渐流连地忆起她在他怀中的一颦一笑,她眸中的醉波,她眼尾的媚色,她轻扑入他的怀中时,他猛然烈起的心跳声,唇际浮起一丝笑,笑意愈来愈浓,直漫入双眸深处,缓缓漾进心底。
他不由想起前不久曲沉璧送给他的几块墨锭,说是里头掺了香料,用来写字画画,能散发出一股淡香,还能防蛀防潮。
那天却故意拖拖拉拉,不肯试用曲沉璧的墨锭。直到她软语撒娇,再三恳求,他才让人取来水瓮,开始磨墨。墨锭确实是香的,但到底是什么样的香,他早忘记了。只记得她跪坐在书案旁,弯眉下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眼巴巴地盯着他,一脸希冀和紧张,嘴角轻轻抿起,缚发的浅色丝绦垂在肩头,样子乖巧极了。
乖得他不忍心看她皱一下眉头。
不管他心里有什么沉郁苦恼,看到她开开心心忙活的样子,就好了许多。
聂怀桑做了一场梦,梦中的曲沉璧,青稚动人,她在他身下,也似不知事的孩子,如初生的芽柳,纯真无邪,什么都不懂,一切都需他的引导,她是生涩茫然的,却也是极甘美的……
甬道两旁栽了一排手腕粗细的海棠花树,海棠花开得正艳,朱红的花朵,浅碧的枝叶,层层叠叠,富丽端庄。
墙角栽有几丛据说从剑南道移植来的芭蕉,长势泼辣,阔大的叶片绿得肥润,看起来汁水丰沛。
“你个大猪蹄子!”
“我……”聂怀桑一脸懵逼。
聂怀桑将曲沉璧抱起,“做噩梦了?”
数日不见,她出落得愈发好了,愈发有了少女的娇艳秀美。
曲沉璧吸了下鼻子,忍住泪,十分娇弱而委屈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他这一句有什么魔力,也许是太过亲昵爱宠了,曲沉璧只觉心一热,眼角的泪便流下下来。
她有时调皮故意从树上跳下来,他从不生气,每次都慌慌张张先问她有没有伤着,俊秀的脸上写满无措,面红耳赤,羞涩腼腆,连耳垂都红透了。
她梦见父母的那场失败婚姻,梦见了聂怀桑琵琶别抱,另有新欢,即便理智上明白,可还是压抑不住委屈,想逃离,换一种说法叫“恐婚症”。
不远处的乔锦和绵绵默契地对视一眼,抿唇微笑。
“听说你前个把你三表姐弄哭了?”乔锦问道,这还是从聂怀桑那儿听说的,去了西洲还不忘寄信。
曲沉璧和聂怀桑趴在水缸旁,手指点了点绽放的碗莲,正与聂怀桑说“莲子、莲藕可以吃,花瓣也能裹上面糊炸着吃,总觉得莲叶也可以吃。”
听到自家三师姐这么问,曲沉璧轻哼一声,气呼呼道:“我还没哭,她哭什么。还‘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寻思着她前些年也没少吃啊!转头我把兔子给了大姐姐家侄女她就哭了。成天伤春悲秋,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看到园子里的树叶落了要哭,看到花池子里的花朵残了要哭,看到一群鸟飞过头顶也哭。去年围猎都好好的,她非说什么触景伤情,莫名其妙开始淌眼泪,和我不相干!”有句话说得好,越是可爱的东西越好吃啊!西洲多是些爽朗豪情的女孩,乍一出现这位还挺突出遭人怜惜的,就是有些一言难尽,没见过这么不分场合的。
周围侍立的人都笑了。
聂明玦一脸的不可思异,挺莫名其妙的,他没想明白有什么好哭。
乔锦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女人的心思,你不懂。”尤其那位还属于一般女人都理解不了的范畴。要不是见多识广,见惯了各种白莲花小婊砸神经病,乔锦也理解不了。
转头见曲沉璧问自家两岁的儿子:“还记不记得师叔?”
“二婶婶,好看。”小石头笑呵呵的看着曲沉璧,清脆脆的道。
“……”崽,你这样我不好接话啊!
天知道,他亲爹聂明玦不过出去半个月没回来,再见亲爹哭得可大声了。
聂明玦望着熊弟弟,“聂怀桑!”你都教了你侄子什么!
“大哥,我也是为了他好,你说过不了多久我大婚了他在改口,万一反应不过来怎么办?”
乔锦觉得还是拯救一下小叔子吧!遂问道:“你和小影是因为什么,一个跑去了蓝家,一个提前跑去西洲?”
曲沉璧:“因为三师叔突然发现他身边居然全是细作(卧底),四个亲信,东长老安插进一个、大师兄安插进一个、四师叔安插进一个。”
“等会,是怎么被发现的?”聂怀桑嗅到一丝不对劲,安插人的不都挺有脑子的。
“小影安排进的一个门生为了脱身把那四个全都泡了,还牵扯出师姐你也安排进的一个人。”裴疏影纯正是跟曲沉璧关系好,看三师叔君黎的妹妹不顺眼,才放的一个门生,其实什么都没干,就是提前得信避开脑残而已。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女门生:主子,不行啊,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为亲信了!
裴疏影:……冷静一点!先想想有没有安全脱身的办法……
曲沉璧:……目前只有一个办法了。
女门生:什么?
曲沉璧:你去泡个亲信,然后造成因为感情问题叛逃,你觉得如何?
女门生:唔……说得有道理。把所有亲信都泡了,然后叛逃理由就顺理成章了。
曲沉璧:……等一下!你认真的么?!
听着曲沉璧陈述原委,乔锦呆了半响,抽搐着嘴角:“……这也太狠了,你这馊主意出得还真是好用,就是后续效果太猛了。”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曲沉璧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她会举一反三,拦都拦不住。”
聂明玦:“你们很喜欢安排细作吗?”
“这其实是一个开始了,另一个就刹不住了,法不责众,我身边不也有。”乔锦将儿子丢给了聂明玦。
“只要能办好事,谁管是谁安插的。”曲沉璧做了个总结。
聂怀桑挑眉:“就这些?”
曲沉璧转过头去,幽幽叹道:“几位受苦了,唉,真叫人不好受。”语气很真挚。
聂怀桑提着耳朵把她脸转回来,笑眯眯道:“乖,说实话。”
曲沉璧瞪了他一会儿,最后破功的扑在师姐怀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狂笑声,“讨厌!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笑死我了……”
乔锦看了聂明玦许久,聂明玦终于在晚上懂了媳妇想干嘛?总得把她手下的人保释出来,自个去估计得挨削,带上聂明玦,安稳,排面、安全感都有了。
乔锦心想着,左右天塌下来有聂明玦顶着呢,不然嫁给他干嘛?不就是在这种事情来的时候,他能上去抗一下么。
聂怀桑曾经幻想过,乔锦看着就很温柔,到时候大哥要是再崩着脸说他时,这大嫂说不定能帮他说句话。以往见过的那些案例和话本,不都是这样的么,结果……曲沉璧严肃的告诉他别做梦了,洗洗睡吧!
后来他调教了两只鸡尾鹦鹉看着小姑娘准时睡觉,气得她想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