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散乱的发髻旁插着御赐的一双明珠金钗，衬得一对眼睛愈加失去往日的神采，她兀自睁大双眼，眼中闪烁着与太过苍白的容色截然相反的黑幽幽的光芒，晶莹澄澈的眸子，看了看我与甄嬛，轻轻唤道：“嬛儿，烟柳......”
我和甄嬛伏在她床边，一同落泪道：“姐姐。”
眉庄柔声道：“不哭了，我想和你们说会儿话，叫他们都出去罢。”我正要吩咐，她的声音更低，似在呢喃一般，“实初留下。”
我一一按她吩咐做了，只剩采月、温实初与我、甄嬛在她身边，她吃力地伸出双手，“抱抱，给我抱抱孩子。”
甄嬛安慰道：“你现在身子虚，等好了再抱吧，日子还长呢。”
眉庄轻轻摇了摇头，她极力笑着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我差点哭出声音来:“姐姐别这样说，很快就会好的。”
采月忍着泪把孩子送到她手中。眉庄抱着孩子的手有些发颤，亲昵地亲吻着孩子的额头，宠溺中多了些舍不得，“你们瞧，他这样小，这样软。”
甄嬛笑道：“是。不过很快就长大了，你瞧涵儿和灵犀长得多快。”
我笑一笑，“姐姐，你已经是惠妃了。皇上说，只要母子平安，就晋你为德妃。”
眉庄恍若未闻，目光爱怜地留恋在孩子身上，像是看也看不够一般。半晌，她看着我道：“你这灵妃当得快不快活？”又看向甄嬛:“淑妃呢？”
我轻轻摇一摇头，甄嬛亦是。她淡淡道：“是了。你们都当得无味，我又何必稀罕什么德妃。”
我劝道：“姐姐不在意德妃之位，可是子凭母贵，对孩子的将来十分要紧。”
“我的孩子不会在意这些。”她淡淡回应，转头去看温实初道：“实初，你抱过孩子没有？”眉庄的语气是少有的温柔甘恬，恳求道：“你抱一抱，抱一抱。”
温实初目光眷眷看着孩子，双臂瑟瑟发抖，旋即转过脸去不肯再看，口中道：“微臣不敢。”
眉庄双目微红，眼中晶莹一闪，然而泪水终究没有落下来，低柔道：“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温实初低下头去，“那晚的事，也是我的错。你不用怪自己。”
“姐姐……”甄嬛不觉惶然，“你糊涂了。”
“我是临死之人，有什么可怕的？这样糊涂一次，我很欢喜，终身无憾。”她说。“实初，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点真心？”眉庄喘息着，鬓发被汗水濡湿无力地垂在颊边，“有没有过？只要一点点，一点点也不要紧……”
他只以沉默相对，眉庄的叹息似窗外一点微弱的风声，“你不说也不要紧，我情愿你不说，也不要因为我快死了而可怜我、骗我。”
“那日的药量不足以让我动情，所以，你不必抱歉。”温实初终于开口，“我关心你，也并不只是为了嬛儿。”
“是么？”眉庄的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她逐渐黯沉的眼底再次泛起晶亮的光泽，“那件事虽然叫你自责，可是能够遇见你，实初，我永远也不后悔。”她再次伸出手，“我的孩子，只在意他父亲疼他。实初，你要不要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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