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青檸緗橙
闷湿的空气开始慢慢攀上我的脖颈，额前的碎发黏上一层细细的汗，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地贴粘着皮肤，有风吹过，拉扯着黏在皮肤上的汗衫，也拉扯着我烦躁的心。
——转了三圈也找不到停车位，着实叫人郁闷。
“姐，咱们停那吧。”林良宇转转眼睛，指了指和我们隔了一条街的空位。
“疯啦？停那么远？这大热天的——咱们再走过来？”我摆摆手，本着“只要转下去，就一点会有车位”的原则，继续在商场楼下的停车场绕圈圈。
接着我万万没想到会看见一辆劳斯莱斯急停在我面前。
怎么了这是？专门上赶着来找我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劳斯莱斯了不起？看清楚，老娘开的是法拉利。
“姐，淡定，不要开嘲讽，至少先找到停车位咱们再回来骂他也不迟。”林良宇拉拉我的胳膊，嘱咐道。
“有一说一，是我大好中华儿女的美好品质。怎么能摒弃呢？”我斜了林良宇一眼，哪有不站在师傅这边的徒弟？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说怎么样就这么样。
毕竟林良宇说了他是我的人。
“中华儿女哪有这样的？不要乱来啊——”林良宇说话不算话，我在心里的记仇小本本上写道。
“你再bb，我让你感受下祖安人民的美好品质。”我不耐烦地回答他。
林良宇委委屈屈闭嘴。
劳斯莱斯开门下来是杨晨凡，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二。
“干什么？”我开了车门，问道。
我还是听了林良宇的劝，毕竟是自己徒弟，得自己宠着。
“温瑶......霞韵说你——”男二一开口，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宠着我徒弟了，他应该学会成长。
“只有懦夫才会喋喋不休，所以我直接告诉你，运送你妈的灵车撞死了你一家老小，真可谓是双喜临门。这等好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好吧，还是有的——韩霞韵是脑子有问题，无论怎么教她做人，她都学不会。所以这也不是我的错，韩霞韵学会做人只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既定事实罢了，怎么能怪想要她做人的人呢？”我笑笑，下了车，把钥匙扔给林良宇，叫他自己去找停车位，我在这等他。
“韩温瑶，你为什么突然这样？”杨晨凡皱皱眉，语气不快。
“那我应该怎么样？”我感觉他的问题很奇怪，不允许人一夜之间看破生死吗？不允许人一夜之间被穿了吗？“我是该温温柔柔唯唯诺诺？是该由欧阳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白雪琳韩霞韵说陷害就陷害，每天看着你们谈情说爱，也没打扰谁，却莫名其妙被折磨？”
那也太悲催了吧？
杨晨凡语气减缓，像是理解我的痛苦一样：“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啊，来这里拦人？
“你拦我不是为了给韩霞韵出气吗？”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杨晨凡摆了摆手，“上车吧，咱们挡在路中间不太好。”
“那你先走啊，我要等我徒弟来找我。”我站在原地，没有应。
“给他打个电话，说去商场等他。”杨晨凡不退让，显然是要我不坐上他的车就不罢休。
搞笑，老娘是金牛座，平生就靠一个“倔”字闯荡江湖，你一辆劳斯莱斯可以动摇我吗？你一句“挡着路了”可以左右我吗？
不能。但我还是上车了，因为我需要找他谈谈。
徒弟等会儿会来找我，所以速度要快。
杨晨凡呼地发动了引擎，路过的高楼大厦溺在烧红的半边天里，显得不太真实。
“杨晨凡，你对我好，是因为喜欢我吗？”开门见山，是之前的原主韩温瑶做不到的。她的记忆告诉我，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杨晨凡的好感，但是他们从未点破。韩温瑶又不是傻，她只是心里装不下别人。杨晨凡也不是傻，他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他的韩温瑶。
杨晨凡沉默了。
他开着车，重复刚刚我和林良宇的行为——围着停车场转圈。直到转到我们刚刚遇见的地方，他也没有说话。
为什么？他动摇的原因是什么？他是想告诉我，他喜欢的是之前那个温文儒雅的韩温瑶，而不是这个张口闭口都问候别人祖宗十八代的韩温瑶吗？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羞于表达？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又或者是——他其实不喜欢我？是从没喜欢过韩温瑶吗？
我看见林良宇往这边来，便叫杨晨凡停车。
我想他应该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了，索性也不再追问，开了车门，向林良宇招手。
在我关车门的一刹那，我听到杨晨凡哑着声音，说：“韩温瑶，我们还是要结婚的。”
我就那样愣在黏腻的晚风里，滞了呼吸。
“姐？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林良宇完全不知道我和杨晨凡之间进行了一场多尴尬的对话，还是眨着星星眼睛看我，“我们快进去吧，外面热。”
“啊......”我点点头，转身往商厦大楼走，但还是没忍住问，“徒弟，因为要和她结婚，所以就算是不喜欢，也会十几年如一日地对她好吗？”
碰上林良宇疑惑的视线，我一五一十地将我和杨晨凡的尴尬的对话告诉了他。
“对一个人好，出发点就是喜欢ta吧？可能不是爱情，但是至少是珍惜ta才会这样啊。”林良宇的聪明，总是超乎我的想象，都是17岁，为什么他总是一语道破？
“是吧......”我点头认可，停在玻璃制的电梯门前，按下按钮，看着缓缓上升的玻璃门，突然有点恍惚。
我现在很怀疑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出现的时候，韩温瑶在欧阳浩的床上。我一直没怀疑，为什么我要出现在那里？为什么正好是这个时候我出现了？
有没有可能，韩温瑶，真正的韩温瑶，已经因为韩霞韵下的药，死了？所以这个身体没有主宰，我才来接管了？那么，反过来想，我也死了？或者我濒死，所以才脱离了本体？那么为什么要是我呢？真的是祖安之魂的缘故吗？那么多祖安少女，为什么偏偏是我？因为我那天正好熬夜啦？
“林良宇，今天是几号？”
“6月11日。怎么了？”
“那么，我们初见那天是几号？”
“6月9日。”林良宇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巧巧地回答我，“啊，电梯到了，姐姐我们先去吃饭？”
“嗯，上11楼。我刚刚查到那里有韩温瑶的饭店。”我昏迷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才三天。6月9日或者是6月11日，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什么很有意义的日子——我正思量着，林良宇就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了？”
“韩温瑶的饭店？你不是韩温瑶？”
“你好像问过我之前性格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挑挑眉，试图打哈哈，“我其实双重人格。”
“嗯。”林良宇没有反驳。他和我的距离很安全，好奇就问，问了答自然最好，不答也没关系。
我们站在电梯上缓缓上升，因为这个商厦的地板设计，低层居然可以看到楼上——所以突然我就看见了杨晨凡。
怎么回事？他还没走？
林良宇也看见了，他皱皱眉，看向我：“姐，你确定他是来找你的吗？”
“什么意思？”
“他有没有可能是来找别人的，但是正好看到我们了，就来打招呼。”林良宇按掉了亮着的11楼按键，往下移了移，按亮了7楼的——正是杨晨凡所在的楼层。
“你干吗？”我不悦地又按亮了11楼的按键。
“我们应该弄清楚他的目的，他完全可以说是巧遇，可他没有这么说，那么就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他要见什么人。”林良宇看着我，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很漂亮，我总是无意中陷进去。
“没所谓。”我摇摇头，杨晨凡见谁，都不会伤害到我。“我一开始觉得他是出于爱情，才这样对我好。但是现在我确定他或许是出于责任、义务、同情之类的感情。那么，无论他去见谁，都不会伤害到我。”
纯粹的好感是很美好的情绪，不会充斥着该死的嫉妒和占有欲。
“万一他是去见什么给他出谋划策的人呢？想借娶了你，把你的家族吞噬掉之类的？”
“他要有这个胃口，那就吞。”我挑挑眉，韩家怎么样，我完全不在乎。“还有，你以为我们是单纯来吃饭的吗？”
"什么？“林良宇被我整懵了，”额......还来买手机？“
“那个饭店，是韩温瑶的——准确地说，它即将成为韩温瑶的。”我点点手机上被圈出来的小店，自问自答到。
很奇怪不是吗，韩家那么多连锁，那么多商业楼，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楼里只有一家小饭店？营业额也很惨淡。韩温瑶的商务日志里，还刻意圈出了它。
“你是来谈生意的？”林良宇还是没有按卸7楼的按钮，玻璃门张开来，等着我们出去。林良宇顿在电梯门口，按着开门键，等我后话。
“不是，我是来炫富的。”我抱臂看他。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林良宇大跨步走出电梯，去追杨晨凡。
我们的默契真的是妙不可言。
林良宇要是留在我身边，有些韩家的事情，他会碍手碍脚。可是要是我真的是来谈生意，那么只有我一个肯定不行，我的商业头脑跟不上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而现在林良宇又想弄明白杨晨凡的真正目的，我们分开行动，最好不过。
电梯里就剩下我一个了。
我打电话给韩温瑶手机上的某个人。他没有姓名，只是备注为“万事通”
我合理怀疑韩温瑶在谋划着什么。不然一个富家小姐，怎么也不该有这样的朋友。
说不定只是外号？
但还是有试一试的必要。
电话那头响起“韩温瑶，我说过这很危险。你为什么还打过来？”的质问声，我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帮我查个人吧。”我没有理。我在韩温瑶的记忆里找了很久，但是并没有关于他们的对话。这可真是神奇，听他语气，我们好像不止对话过一次。
对方没有说话。
“你知道的，他太突然了。”我又说着。电梯门开了，我把从手机内芯上拆下来的GPS和移动监听器全扔到垃圾桶里。我不是超级天才韩温瑶，我对韩温瑶拿下的那些变态项目，一窍不通；我也不是神秘全能的林良宇，我甚至怀疑要是没有林良宇，我应该会死在那片星空下。
但是，我好巧不巧擅长机械组装。
我一开始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电话那头的人装上去的，但是我知道韩温瑶并不知道这些的存在。在车上检查韩温瑶的手机内设的时候，我发现唯独这个人的好友账号异常，完全差不清楚。
要么，是个nb的黑客，设了加密；要么，韩温瑶的手机上有什么东西在保护这个奇奇怪怪的账号。
是后者。
“可他说了，他是你的人。”他没有否认他在监听我。这么坦诚的回答，把我给气笑了。
“他没有说啊。只是yes,sir这能说明什么呢？”我反问，“还是说，你知道他？是你派他来的吗？”
“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就是他？”那边的人试图转移我的主观注意力。
“不可能。林良宇不需要。”我很肯定啊，林良宇不需要这样做。他没必要搞监听和定位追踪，因为他会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
好吧，现在是个例外。
“所以，你要是知道他，就告诉我，为什么要让他来接近我？”我停在要买下的那个饭店门口，无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我真的很紧张，很怕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好朋友就这样消失。
“像我说的那样，他是你的人。”那边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我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在安抚我的不安。
“为什么。”我不想让他转移话题。
“总有比韩家更强大是势力，他只是在依靠这个势力罢了。而你，恰好是这个势力在保护的。”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我挂了电话，大步迈进那个饭店。
这一次，韩温瑶，我要你的人生你自己来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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