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掉了。
叶森闭上眼的前一秒，眼中映照出的是白霖惊恐的表情。尽管他心里明白白霖并不想这么做，他是被操控的，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一丝悲凉。
这游戏……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而没有了我的你，又该怎么活到最后？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似乎在此刻变得极慢，白霖的动作凝滞、定格在这个时间点上。也罢。说到底，在这场游戏中，我也是白霖的敌人……叶森这么想着。
为了他。我甘愿承受这些。
……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叶森慢慢睁开眼睛。在那一刻，叶森与躲在暗处的侯凛，皆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什么！”
——白霖的野战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不……不能……伤害、叶森……”
白霖小声喃喃道，接着因重心不稳倒了下去。
叶森在白霖倒下的那一瞬间接住了他。白霖的手仍然死死地握着刀柄，嘴角流出了血。
“不会吧……他凭着精神力摆脱了控制？那可是百分之百的力度……”
侯凛立刻意识到不妙，叶森很可能已经发现自己。他解除能力，悄悄躲进了楼道。
白霖也在此刻清醒了过来。
“白霖！你等等……我先给你止血！”
叶森在面对着濒死的白霖时顿时乱了方寸，脑子一片混乱。为了不杀我，他选择了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摆脱控制……
……“不用了……”白霖微弱的声音在叶森耳边响起。叶森低头看去，他的嘴角竟带着笑意。
铃声就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四周画面一转，是一栋楼房的门口。
地上倒着一位浑身是伤、灰头土脸的少年。他试图站起身来，却好像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般，倒吸一口凉气又倒下了。
叶森认得他，那是小时候的自己。为了逃离那个黑暗的家族，他付出了所有的代价。
接着，从楼里出来一个白色头发的男孩，看到少年后大吃一惊，立刻跑过去搀扶他起来。下一个画面，便是二人在一间屋子——似乎是那白发男孩的家里——正在交谈。
“所以你看……那时候你……还是被我捡回来的呢、哈哈……咳咳……”
白霖拼命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接着又咳出一口血来。
“别说话！”手边没有医药箱，伤口在致命处，把刀拔出来会造成二次伤害，叶森只得看着白霖的生命逐渐流逝，而没有任何办法。
他感到自己的无能与无力。
下一个画面，像是在校园内。方才的白发男孩被某个看不清脸的人拎起了衣领，恶狠狠地威胁着。男孩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曾经的叶森看到这一幕，皱眉走了过去。
“喂。谁让你动他的？”
说完便狠狠扇了那人一个耳光，凭着自己虽不愿意但也不得不使用的、在家族里学习的格斗技巧，不一会儿便把那人揍得鼻青脸肿。
“……没事了。”“叶森”淡淡说道。
“哇！你好厉害——”曾经的白霖眼中满是羡慕与佩服。
“好了。回家吧。”
“嗯！”
那时候的白霖拉着叶森的手，二人的影子被夕阳无限拉长，看过去还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
“所以……咳咳……”
白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但他似乎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现在，就让我、保护你……一次……”
“你看啊……我那么懦弱，总是、被欺负，只有你替我出头。……辛苦你……还要关心我的那些事、我很感谢……的啊。”
“我要是、先睡一会儿……你不会……怪我的吧……”
白霖断断续续地说着，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地面。
为什么啊？为什么已经变得强大了却还是无法挽回他的生命啊？
叶森已经看不清周围到底是现实中的医院还是幻境了。这一切都是梦吗？如果醒来了，根本就没有这场所谓的游戏，白霖是不是还会在他的身边像太阳一般笑着、照耀他？
“不……”不要死。
明明是你拯救了我。
在家族的追杀下逃出来，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你收留了我。我无法释怀那些黑暗的过去，可你就是我的太阳——我站在荒芜一片的废墟中，一直渴求的那束光。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白霖虚弱地笑着、白霖抬手抚摸他的脸、白霖安慰似的说“不要哭”、白霖——
闭上了眼睛。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我……”
……我喜欢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下半句话。
是梦吗？是梦吧。是现实吗？是现实吧。
一个小时前还在兴冲冲地拉着季广陵跑向武器库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叶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在哭？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他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大脑变得迟钝。白霖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他只是睡着了，过段时间就会醒来。
只是这样而已。叶森只能这么麻痹自己。
但是又有巨大的悲伤如洪水猛兽般将他淹没，他在深水之中丝毫透不过气，想要大喊，嗓子就像哑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刻关于白霖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鲜活，那些回忆又被名为现实的手残忍地掐断。
“我看见你倒在路边啦。我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所以，你就在我家暂且住下吧！”
叶森又听到了那句话，那是他和他的初见。
可恶……可恶！为什么！
叶森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我会为你报仇的……”
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侯凛，八成是他。叶森站起身来，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白霖的尸体。
在那里藏着的那个灵魂，明明是那么的多彩和自由，现在却把连带着有关叶森的所有都变成了黑白色。
仇恨——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恨意，就算是面对着家族的那些人，他也从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强烈情感。
以及巨大的悲恸。
叶森攥紧了拳头，想迈出一步，身体却不受使唤。精神在彻底崩溃的边缘命悬一线，他无法逃脱。他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已经死去的白霖，慢慢蹲了下来，双手捂脸。
他沉默着，但心底的那个细小的声音，哭着喊道。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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