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1995遇见 第1章

　　1995年夏天。高中开学第一天。

其实至尚到浅川才三天，可是感觉像是对这个城市格外的熟悉。那些高大的香樟像是从小在自己的梦中反复出现反复描绘的颜色，带了懵懂的冲撞在眼睛里洋溢了华丽的转身。至尚觉得浅川应该是没有夏至的，无论太阳是否升到最高，可是这个城市永远有一半温柔地躲藏在香樟高大的阴影下面，隔绝了尘世般闭着眼睛安然呼吸。

那些香樟从公车高大的玻璃窗外一棵接一棵地退过去。至尚昨天住在一个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亲戚家里，前天已经把生活用品搬到学校去了。这是至尚有生以来第一次住校，在初中毕业之前立夏一直都是走读的学生。对住校生活有着多少的向往。而且至尚也不愿意住在陌生人家里。来的时候妈妈问她是愿意住在学校还是亲戚家里，果断地亲了妈妈一口然后说我住学校的。

太阳斜斜地照进窗户，应该是走出香樟了。至尚闭起眼睛想。闭上眼睛就出现妈妈的脸。至尚觉得以前自己似乎没有这么依恋过家里，可是一旦离开，全身所有地方都像约好了一样一起悸动起来。肌肉血管神经全部细小而微弱地跳动着。

七七也从室县考到浅川来了，七七从小和至尚一起长大，念同一个小学念同一个初中，毕业顺利地考进同一个学校。可是七七的父母从室县过来亲自送七七去上学，她的父母开着小轿车来的，七七问至尚要不要一起去学校，立夏说不用了。至尚想自己终究不是娇贵的人。开着轿车去学校这种事情对于自己来讲是和坐着火箭去旅游一个概念。

　　红绿灯。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多了个人。单脚撑地斜斜地跨在山地车上。他的头发盖住了一些眼睛。他就那么安静地停在马路边上，像是隔了另外一个时空。那个时空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事物全部静止不动。只有他抬头低头成为微弱变化的风景。

至尚看了他一会儿，他安静地趴在自行车的把手上。白色的T恤被微微地投上了香樟的树影。他的头微微地转过来了一点，然后眉目突然冲进至尚的眼睛。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到浅川来所看到的最好看的一个男孩子，带着他人没有的干净，像是无论在拥挤的街道上走多少个小时灰尘都无法染到身上一样。

只是至尚还是微微皱了眉头。因为他漂亮的山地车和他衣服背后若隐若现的CK的经典图案。至尚终究是不喜欢这样富有人家的男孩子的，只是他那张干净的脸让人讨厌不起来。而这个时候他朝至尚的窗口转了过来，立夏看到了他的眼睛，带着茫然苍茫的雾气，至尚像是觉得在看一面清晨笼罩了寒雾的湖。立夏觉得他只是转到了车子的方向，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在意什么都没看，他的眼睛是没焦点的。

　　然后绿灯。车子缓慢地前进。明与暗反复交替，不断地进入树阴再不断地走出。

至尚依然闭着眼睛，然后一晃一晃地出现刚刚那个男孩子的脸。

每个学校的开学典礼都是无聊的，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这是至尚坐在挤满人的操场上的时候想到的。这个学校的香樟比这个城市的任何地方都要繁盛。找不到整片整片的阳光。

这让至尚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