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喜欢偷窥自家楼对面的男人,为此甚至特意买了一个望远镜。
男人从不拉窗帘,仿佛并不害怕别人看他,毕竟,他住在25层。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源于什么,但是,偷窥令她快乐。
可今晚偷窥的结果让她有些害怕,对面的邻居,好像用电锯在锯一些什么。
而且,她还看到了很多血,以及,奇奇怪怪的碎屑。
她不敢再往下想,扔了手里的望远镜,瘫坐在窗台后面。
以她这些日子对男人的观察,他回家之后总是先换上拖鞋,然后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接着扯掉领带,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男人似乎是社会精英,总是西装革履的。
然后他就会打开电视,看似很随意地在遥控器上按来按去。
因为电视背对着她,她只能从他的表情上来推测电视是不是好看。
她很乐于做这件事情,这令她有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
比如,当他眉头紧皱的时候,她就在想,他也许是看到了令他反感的节目;
当他开怀大笑的时候,她就在想,他应该是看到了让他开心的节目。
每天偷窥他,想象他的生活,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情,她想,这种生活她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现在她有点儿怕了,那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她不知道他大晚上的究竟用电锯在干嘛,甚至不敢去深究那些横飞的碎末到底是什么。
可在害怕的同时,她心里有另一种兴奋悄然滋生。
她转身,又悄悄拿起了望远镜,对准对面男人家的窗口。
就在她把镜头对准那里的时候,惊骇地发现,她和他,对视了!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诡异地对她笑了笑,甚至做了个口型。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男人究竟说了什么,但这足以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她以最快的速度矮身,拉窗帘,然后关灯。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从没想到自己的偷窥会被发现,而且是在这种条件下。
她不自觉地咬着手指甲,每当她焦虑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动作。
男人会不会知道她是谁?不,不会的,相隔这么远,男人不可能看到她的长相的。
可男人也许会知道她的楼层!想到这一事实,她身上的冷汗流得更厉害了。
也许,也许她应该去朋友家住几天,先避避风头。
说干就干,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快速拨了一个朋友的电话,打算连夜就去,毕竟,夜长梦多。
可就在此时,她家的门铃忽然响了。
她手一哆嗦,手机摔在了地上,坏了。
而她家,并没有安有线电话。
也就是说,她只能等明天白天出去,才能联系到其他人。
她有些害怕,但还是安慰自己,也许,他不会那么快找上来。
外面的门铃疯狂地响着,可她腿软得完全没有力气去开门。
终于,门铃在响了一阵之后,渐渐停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紧张得跳出来了。
可门外却响起了别的声音:“你是一直在关注我吗?”
怎么是对面的男人?!为什么他确定她就是那个偷窥的人?!
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外面的人知道她在家。
“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相反,我觉得偷窥别人的你反而更像坏人一些。”
不等她回答,外面的人继续说道:“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想我今晚的行为也许吓到你了吧。你别怕,我其实只是在家处理牛排。我买的牛排实在太大块了,而我家的菜刀又不够锋利,所以只好用电锯锯一下,要不然浪费食物就不好了。”
她仍然没从惊吓的状态中回神,对男人的话也是将信将疑:谁会大晚上的处理牛排?还是用电锯?
现在她只能沉默,以求男人快点儿离开。仿佛是对她这么久偷窥的报复一样,男人在外面居然自顾自地说个没完:“你是男是女?我刚刚在我家的窗口看到,你似乎有一头长发?那我猜你是个姑娘吧。为什么偷窥我呢?难道……是喜欢我?”
男人的声音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欣喜,大抵雄性生物在觉得有女异性喜欢他的时候,都会这样吧,毕竟这可以证明他很有魅力。
她不敢回话,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偷窥了一个多月的男人。她以为的了解,都是自己给自己灌输的。而现在是半夜十一点多,他竟然跑到一个素昧谋面的人房门外面,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她觉得,她偷窥的,可能是个变态。
虽然她自己的行为也不正常,但是,男人明显比她变态多了。
“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冒昧,但是实在对你很好奇,你是做什么的呢?我是律师,这职业看似美好,其实很让人心力交瘁。我见过了太多的黑暗,和不公平,觉得自己好像也变了很多呢。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居然就这么对着你吐槽起来了。”
他居然还礼貌地道了歉!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猎手,而他是猎物。可现在她忽然觉得,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或许一开始,她就是个掉入陷阱而不自知的猎物。
她一直不曾回话,外面的人似乎也说累了,她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他这回,真的走了吧?
可她仍然不敢去门口的猫眼往外看,她想,自己明天一定要尽快尽快地,离开这里,去朋友家。
就在担惊受怕里,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睡醒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似乎,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糟了!她得赶紧走!匆匆忙忙拿起昨晚收拾好的衣服,她就往门口走去。
谨慎起见,她在开门之前,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还好,没人。
她放心地打开了门,就在她出门的瞬间,一个男人从门外的死角走了出来:“啊,我没猜错,你果然是个姑娘。”
她吓得扔了手里的东西,就要转身回家。
可她一个女人,力气怎么能和一个男人比呢?
于是她很快被男人钳制住,男人推搡着,和她一起回到了她的家里,接着,嘭地一声,关了门。
家里忽然强行进入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而且,她的手机还摔坏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好绝望。
男人却完全没有陌生人的自觉,好像这里就是他家一样,东转转,西看看。
“你……究竟想怎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并悄悄地往门口蹭了蹭。
“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声音还不错。”男人说的话很奇怪,奇怪得她头皮发麻。
他看到了沙发上的望远镜,转头对她说:“你就是用它偷窥我的?”
她沉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声音的。”男人忽然欺身近前,巧妙地挡在了她和门的中间。
她对这种太过亲密的距离有些害怕,把头往远处撇了撇。
可男人却强行把她的头转了回来:“看着我,说话。”
男人的语气凶厉而阴沉,她迫于淫威,不得不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我其实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恰好你又有把柄在我手上,你偷窥我,不是吗?”
“可你并没有证据!”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我们刚刚的对话,我录下来了,现在不就有证据了吗?”说着,他扬了扬手机。
“你!”她现在倒是不那么害怕了,更多的是愤怒。
“你乖乖坐下,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她无奈,只得坐在沙发上,他的旁边。
“其实,你想的没错,我昨晚,确实不是在处理牛排,而是,人。”
他的声音透着丝邪恶,让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他的话,就和他近看有些磨损的西装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你知道我是怎么把她杀了的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怀念。
她恐惧得浑身颤抖,想离男人远一些。
可却被他抓住了手腕,男人的手好像铁箍一样,让她生疼生疼的。
男人凑到她耳边:“我和她乘坐同一班地铁下班,那时人不多。我从她下地铁一路尾随她到一个僻静的小巷,然后,用铁棍打晕了她。接着,我把她装在事先准备好的大箱子里,拖回了家。然后拿电锯,先锯下了她的一个胳膊,又锯下了她的一条腿,刚想歇歇,就看到了你。”
他好像情人呢喃一般,说出了耸人听闻的话。
她被吓得面无血色,感觉自己都要晕过去了。
“你家,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他的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皱眉问道。
她一愣,没有啊,她家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带你去找找,究竟是什么发出的味道。”男人的眼睛里带着诡异的兴奋,这不合时宜的孩子气,让她愈发害怕。
战战兢兢地任由男人拉着她的手腕,他们一路穿过客厅,厨房,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味道似乎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你家厕所怎么这么脏?你可是个女人。”男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可她明明什么都没闻到啊。
接着男人打开了厕所门,她瞪大眼睛,赫然发现一个缺了一条胳膊和一条大腿的男人,全身鲜血,满眼惊恐地被堵着嘴绑在了卫生间里面!
直到此刻,她才闻到了那股味道,是残疾男人身上的肉溃烂发出的腐臭味!
她不明白男人说的那个被锯掉一只胳膊一条腿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她家,而且,性别变了。她的脑子里忽然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然后,就在男人错愕的目光里,她轻松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并且顺便卸掉了他手腕的关节。
“啊!!!”男人疼得一声惨叫,却让她眼睛里的光更盛。
“你的惨叫,真好听,不愧是我看上的新玩具。”她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男人的脸!
“我杀了你!”男人眼睛里露出狠辣的神色。
“省省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盯上你吗?因为在我抓住他的时候,被你看见了,而且一路尾随,亲眼看着我锯掉了他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在不小心发出一声惊呼之后,你以为我不知道,悄悄溜走了。可你没想到的是,我抛下那个被我锯残了的男人,冒着他可能被发现的危险,反向尾随了你。然后在我潜意识的作用下,那个懦弱的女人偷窥了你。而你这个妄想狂,居然把我做的事情安到了你自己身上。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她的第二人格,是一个慕残者。”
这下,惊恐的换成了男人,他疯狂摇头:“你说的不对,ta的胳膊和腿是我锯下来的!锯子还在我家!人,人也在我家!”
慕残者怜悯地看了一眼男人:“你锯的,就是牛排。你不过是看到我锯了他,无意识地模仿我的行为,让你自己更加确信事情是你做的而已。以你的胆子,根本不敢杀人,甚至连鸡都不敢杀。”
男人捂着脱臼的手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明明,明明就是我做的……”
而另一个残废的男人,眼神惊恐地看着慕残者。
“好了,现在菜上齐了,我要开动了。”慕残者的眼睛里红光闪过,从残废男旁边抽出电锯,一步一步地,向手腕脱臼的男人走去。
“不!!!”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男人连滚带爬地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慕残者完全不着急,慢慢悠悠地跟在他的后面。门,已经被她反锁了。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男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厨房,居然被他发现一把菜刀!
慕残者尾随而至,挑眉,他还挺会找,她直接迎了上去,打开电锯,准备让他变成她的另一件收藏品。
男人的刀胡乱地挥了出去,他没想到的是,居然砍中了慕残者的胸口!
而慕残者自己也没想到,电锯,居然打不开!
她不知道的是,残废男为了报复,趁她不注意,偷偷把电锯破坏了。
慕残者就这么神奇地,死了。
事情到这里,却远远没有结束。
“博士,102的病人,另一个慕残杀人狂的人格,消失了!”
“好,下面进入第二阶段!”博士很满意,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他的脸,和男人一样,而他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是假的。
那个悲惨的被锯掉胳膊腿的男人,就是他。而最终让她慕残者的人格消失的,也是他,确切来说,是他理想中的自己。
没有了慕残者人格的她,又变回了原来有些胆小的样子,低着头,被人带到了博士面前。
她的手上和脚上,都有特制的工具束缚着。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她单独待一个小时。”
“博士,这……”
“出了事我负责。”
其他的人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是项目负责人。于是,他们都出了实验室,唯留博士和她。
“别装了,最后一刻,你唤醒了她,最终消失的,是她,而不是你,慕残者。”博士的声音冰冷而透着金属的质感。
“博士,你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她仍然低着头,声音有些委屈。
“你刚进来的时候,看到我眼睛里透出的贪婪,已经出卖了你。”身为一个慕残者,看到她曾经的作品,怎么可能不兴奋?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让他们都出去?”慕残者也不掩饰了,用热辣的目光在博士身上逡巡,如果不是被束缚着,她可能早就扑上去了。
“因为,让你这一人格消失是上面的意思,我不好违背。而我,却是想让你仍然存在。”
“你是爱上我了吗?”慕残者费力地伸出手,想摸摸他。
“你知道第二阶段是什么吗?”博士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嗯?”慕残者摇了摇头。
“A城在研究狂犬疫苗,你是人体试验品。”博士的眼神往笼子里关着的流浪狗看去,那是只癞痢狗,流着口涎的凶狠模样分外让人恶心。
“你开玩笑的吧?!”她想跑,可根本动不了。
他却继续说道:“你砍掉我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毁了我的一辈子。你知道吗,在被你抓住之前,除了本职的研究工作以外,我还在悄悄做着一个特殊研究,那就是,如何将人类和动物的大脑互换,并让双方都活下来。直到近期,才有了些眉目。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惜放弃一切,也要参与进这个项目里了吧?”
她看着渐渐逼近的男人,眼睛里都是恐惧。
而这种恐惧,她似曾相识,在她拿着电锯慢慢逼近男人的时候,他的眼里也曾出现过。
这就是报应吧?她在心里慨叹一声,认命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