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庙里愈发冷清,和尚嘴里念着梵文,木鱼声阵阵刺痛心脏。
师父说,爱上一个人,就是万劫不复。
到底是没有彻悟,才会这样求之不得吧。
那人说,子非鱼,如何知我心。
可你住在我的心里,我又岂会不知。
和尚是不谙世事的小和尚,道士也是个清心寡欲的小道士。
婆罗花开,三千年一回,三千年的等待,各派弟子都赶来少林,只为上敬一炷香。
来人是位纯阳的道长,生得丰神俊朗。
和尚年纪不大,被师父派来守这花,一连几天腻坏了,眼睛滴溜溜一转。
“道长,六文钱,买我这香。”
本来婆罗花开就是喜事,是有圣人归来的好兆头,自然是不必付香钱的。
瞧这小和尚,到底是年轻气盛,怕是不甘愿在这里守朵花,拿他来寻乐子。
道士嗤笑一声,自怀里掏出六文钱,“江湖险恶,你师父这么做也是对你偏袒。”
暗处寒光一闪,还不等和尚反应过来,道士出了剑铮铮二声,浸了毒的暗箭失力掉落在和尚脚边。
那人眼看暗伏失败,已经溜走了。
是唐门的人,竟然追他追到了少林,好大的胆子。
道士也不想连累少林的人,收了剑就要离开,也没顾得留意,那小和尚竟偷偷跟着他。
和尚走后,禅院的婆罗花也跟着谢了。
“你怎么跟来了。”
“道长,你怎么厉害,带我一起行侠仗义,闯荡江湖!”和尚说地兴奋,一腔热血,清澈双眸明亮地要燃起火来。
道士和唐门的人结了仇怨,怎么可能带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和尚,况且如此一来,唐门要对付的,就不只是他一人了。
道士没打算理他,转头进了家茶馆。
上了两盘素菜,两个白面馒头,倒是没打算给小和尚吃,想来他觉得无趣就该乖乖回去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们知道吗,纯阳出了个孽徒,杀了自家师尊还扬言要灭了唐门……”
啪!道士一拍桌子,恶狠狠地盯着那闲言碎语的人。
“嘁,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那人缓了会,认出这纯阳的衣饰,瞳孔骤然收缩,紧张道,“你,你就是……啊!快跑啊!”
随着那人大叫,茶馆的人都跑光了,小二也愣是没敢找这位少侠的麻烦。
“即便是这样,你也要跟着我吗?”道士丝毫没在意那些,只转头问和尚。
以为小和尚会吓得魂不守舍,却只对上那双依旧明亮的眼。
“道长这么厉害,我当然要了!”和尚还是笑着说。
后来,就这么一直跟着了,如和尚所说,带他行侠仗义,世间闯荡。
和尚觉得道士人好,茶馆那人定是记错了,可道士什么也没解释,只说师父死得惨,唐门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天,少林的人奉师尊的命令要来带走小和尚,和尚还是一如既往地躲在道士身后,可这次却被道士推开了。
和尚被带回少林,师父罚他跪着抄经文,跪了三天三夜,一连几天是走路也不能。
和尚想道士,道士也老梦见小和尚,只是道士明白,那个时候如果不推开他,他就再也护不了和尚周全。
和尚听人说起纯阳有位大侠,铲奸除恶,给江湖人出了口恶气。
一定是他!要说大侠二字,必定只有他的道长担得起了。
和尚到了纯阳门外,只瞧见那人的尸体被高高挂起,被万箭穿心。
什么朦胧了双眼,恍惚间,莲湖被落日映得血红……
“道长……道长……”和尚抖着手去抚摸那人坚毅冰冷的脸,泣不成声。
可道士终是不能再回应他了,和尚要把他带回去,他的道长在这里会冻着的。
纯阳的弟子发现了他,说他是个邪道,该死,不能让和尚带走。
和尚红了眼,用了道士教他的招式打伤了纯阳的弟子,拼命地把他带回了少林。
和尚这是在纯阳门下挑起事来,可他顾不得那些。
后来和尚也过上了道士那般的逃亡生活,原来行走江湖是要在刀尖上舔血,原来所谓行侠仗义不过是为了满足世人的贪婪。
“噔…噔…蹬…蹬…”木鱼声渐渐停了。
和尚已经是饱经风霜的老和尚,道士还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小道士。
雪停了,风起,窗前挂的六文钱叮叮当当,已经没了那人的温度。
如同当年的婆罗花,三千年等待,三千年盛开,叫人挪不开心思,却一夕间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