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互为知己好友,温客行不肯放下心结袒露心扉,那么周子舒便决定率先坦白,不只是告知张成岭,也是说给他听。
不论过去是好是坏,总归都是他们的经历,这点无法掩藏也无法抹去。
周子舒我真名叫做周子舒,是四季山庄本代庄主,也是山庄最后一任。
周子舒上一代庄主秦怀章,是我的授业恩师。
周子舒本门曾以“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享誉江湖。
周子舒可如今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四季山庄这个名字了。
周子舒全都因我一念之差,无能之过。
说话间上前几步背对三人,沉闷声线中不难听出自责、遗憾与惋惜。
周子舒我十六岁时,家师突然病逝,我无力保全四季山庄威名不坠,便带着本门精锐,投奔了周家世代效忠的晋州节度使,以此为根据创立了天窗。
周子舒没想到,让跟随我的山庄旧部,全都沦为了权利的鹰犬。
周子舒山庄旧部八十一人,逐个凋零,到最后剩我一个。
于林鸢而言,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周子舒说起此番过去,看着男人略显消寂的背影,眼眶不知何时早已通红,她想起了当初为让自己放下警惕放下过去,深夜到房间找她喝酒,将自己已经血肉淋淋的伤口和往昔再次扒开展露在面前的周子舒。
彼时身在朝堂的他没有现在这般洒脱自如,整个人都是极其紧绷刻板的。
周子舒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也不会问。
周子舒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周子舒也许比你不堪,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的过去。
林鸢不知周子舒肯亲自说出这些话用了多少她不曾拥有的勇气,只知如今他肯将这件事再次讲给张成岭和温客行,是信任极了他们,就如同当年信任自己一样。
周子舒这也是为何毒蝎认得我,我也知道他们据点的缘由。
张成岭师父,毒蝎是什么?
两个人紧接着响起的声线打断了林鸢的回忆,讲述完毕的周子舒回过头。
周子舒毒蝎是一个暗杀组织,在江南一带盘根错节,神秘莫测,掳走你的四大刺客,便是毒蝎的王牌之一,但他们的势力远不止于此。
周子舒往年天窗想将势力扩散至江南与毒蝎起过几次冲突,毒蝎的实力于江南,不亚于天窗于西北。
张成岭那师父的天窗也是暗杀组织吗?
大概能听懂的张成岭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周子舒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周子舒不是我的天窗了。
周子舒如今我也只是一介布衣。
周子舒周某半生飘零,做过违心之事,杀过违心之人,本想着浪迹天涯随死即埋,想不到老天对我的命运,原来另有安排。
同样专注聆听周子舒所言的温客行,听出他这句话是在回答仁义坊外自己的质问,眸色沉了沉,其实他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一时情急说的气话而已。
与之不同的是,林鸢对这段话的注意力全放在后半句,随死即埋?看吧他果然一直是这么想的,难道自己就不能算作他想要活在这世间的理由与念想吗?
她说不上究竟是心疼还是生气。
周子舒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还愿意拜我为师吗?
张成岭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周子舒语调平静,话音刚落张成岭便想也没想点头,情绪激动上前两步。
张成岭师父,不管你要不要我,我心里早就认定你就是我的师父。
温客行傻小子,认定了,还不赶快把生米煮成熟饭,磕头啊。
旁边坐着沉默许久的温客行见状,走到张成岭身边拍拍肩膀示意他跪下,少年经提醒这才懵懵懂懂的磕头行礼。
张成岭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林鸢温哥哥,生米煮成熟饭是这么用的吗?
长时间相处下来也很喜欢张成岭这孩子的林鸢见他拜师也跟着高兴上前,仍旧是满脸天真的歪头询问温客行,男人伸手将食指抵在唇边指指少年让她专心看。
只见眼中含泪的周子舒扶起张成岭,唇边漾出的弧度难得一见的灿烂。
透过那笑容林鸢能感觉到,他是发自内心的欣喜,男人高兴她便也跟着高兴。
周子舒好,你入门之后,便是本门第六代嫡传弟子,四季山庄得佳徒如你,传承不绝。
周子舒为师我很是欢喜啊。
张成岭谢谢师父,我也很欢喜,特别特别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