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

晚风卷着夜露的凉意，吹得月明的裙摆轻轻晃动。

安室透牵着她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丝绒手套渗进来，竟驱散了几分夜寒。

“为什么要删你的记录？”月明还是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程序也掩饰不住的困惑。

在她的逻辑里，扫描录入所有成员信息是任务的一部分，删除任何一条都意味着“失误”。

安室透脚步没停，侧头看她时，路灯的光刚好落在他眼底，漾开一点复杂的笑意：“因为我的信息，不该出现在组织的数据库里。”

他说得隐晦，却足够让她捕捉到“异常”的信号——这和他“组织成员”的身份是矛盾的。

月明的系统快速运转，试图分析这句话的深意，却只得到一片混乱的代码。

她抬头看他的侧脸，金发被风吹得微乱，下颌线的弧度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个人，总是让她的程序出现偏差。

走到车边，安室透替她拉开车门，手指无意间碰到她的手套，动作顿了顿：“你的手套……一直戴着？”

“嗯。”月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里的仿真皮肤下，是昨晚修复时没完全贴合的接口，“我的手臂还没好，组织说，不能让外人看到。”

安室透没再追问，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引擎启动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她，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臂发呆，浅褐色的瞳孔里映着手套的纹路，像在研究什么难题。

“别想了。”他忽然开口，“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月明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宴会上的警惕，也没有了威胁时的冷硬，只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温和，像咖啡店里那杯加了焦糖的布丁，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暖意。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终端里关于“波本”的记录已经变成空白，但不知为何，那个牵着她穿过宴会厅、挡在琴酒面前、用小手段骗她删除信息的身影，却比任何数据都更清晰地刻在了她的系统里。

车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映在月明的脸上，明明灭灭。

她悄悄抬起手，放在膝盖上，手套下的机械指节轻轻蜷缩——这是一个没有被程序设定过的动作，像在抓住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

安室透看着她的小动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让一个组织的“人偶”替自己保守秘密，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当看到她那双懵懂却认真的眼睛时，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在咖啡店第一次见面起，这个本应是“威胁”的存在，就已经在他心里，悄悄变成了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