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在梦里。

“你刚说什么达利艺术展？”金钟仁站在我身后说，朴灿烈也把三明治放下来，准备听我“说点他们不知道的”。

Ok，如果我还有机会在他们面前展示一下我比海豚要聪明这个事实的话，it‘s the right time to show me off。

“达利，是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这幅画上奇怪得邪门的表，和他在早期作品《记忆的永恒》里开创的意象相吻合。在这，”

我把视频往前倒了几秒钟，尽量精确地指着屏幕上图像的细部说，“棋盘楼梯上挪动的小黑点，是蚂蚁，空气中像暗渍一样的东西，是苍蝇。看起来平常，但你把他们和表，和我看视频时提到的所有或扭曲、或变形的意象相结合，他们共同构成了达利的基本绘画符号体系。”

我自负地停顿了一小会儿，以确定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跟不上。

“这个城堡里的画不是唯一的画，“我把视频拖动到开始的地方，指着画面右前方的城堡说，”这个姑且可以称之为城堡的地方，是‘画‘的一部分。看看这些像棍子的东西，“我把画面播放到关键的那一帧上，按下暂停键，”也是’画‘的一部分，达利的原画《睡眠》里，这些棍子支撑着一张巨大的人脸，那个融化的城堡，在《睡眠》里只作为背景出现。剩下的我就不多说了，视频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按照精准的空间位置关系互相联合，呈现着达利不同的画作。“

我回头看了金钟仁一眼，他对我做了请继续的手势。

“你说那些巨大的棍子来自《睡眠》，那我为什么没有看见棍子支撑着的脸？”朴灿烈稍微正常了点，终于不再用那种一心想要找点茬儿的语气说话了。

“因为不同的画之间相互交叉、堆叠，已经超越了画框，而且这种互相渗透，不是等比例的，那个唯一一幅有画框的，是最小的画，《睡眠》是最大的一幅，你看不到的人脸在超出视频画面的上空。有意思的是，这些达利画中的物象，全部都活了，或者至少也具有动势。看到餐桌旁这对男女了吗，看上去好像是静止的，但你看下一秒，他们的姿态整体上构成了一个骷髅的形状。”

“咦呃，老天爷，我刚刚从这鬼屋里回来。”

朴灿烈在只有他和金钟仁两个人能听得懂的语境里说话，显然没有稍微解释一下让我也搞清楚状况的打算。

“除非是在梦里。”我试图以每秒九千米的运转速度把自从我被吵醒开始，大脑接收的每一个信号（这包括我听到看到的一切和在我理解范围内所展开的合理联想）和我二十三年以来获得的全部人生经验（这当然包括我学习了将近六年的美术知识，甚至还包括我洗澡时脑内幻想出的小剧场）加以有机整合，只为了让视频里发生的古怪现象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猜这个视频，八成就是那女孩做的梦吧？”我朝单透镜里陆彩音头上的脑波感应头盔看了一眼，对朴灿烈说，“你说你是诊梦师，那这个视频呈现的，是你进入她梦境之后的主观视角吧？也就是你看到的东西。而且众所周知，一个正常人每天晚上要睡7、8个小时，你给我看的视频才不过十分钟，所以这是梦的片段，或者准确点儿说，是梦的结尾对吧？”

“是，没错，我是说基本上正确。不过除了证明你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机灵鬼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看来朴灿烈终于准备好想要听我聊聊了，他已经彻底放下那块诱人的三明治了。

我轻轻把转椅转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个我能同时面向他们两个说话的位置，以便让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能充分地传达出它们本身的威力。

“我想你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