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彩音家住在离市中心很近的镍币街上，抛开为图清净而另觅度假村的资本家们不谈，这附近的小区只有殷实的中产和暴发户们才住得起。

我们的车停在一长列联排别墅的其中一间门前。

我把陆彩音拖下来，朴灿烈把烟头往地上一甩，走过来帮我架起她，顺便居高临下地嘱咐我“少说话，实在不行就躲远点”。他简直是一副大兵的派头。

金钟仁按了按门铃，我们在门洞里没等几秒钟，门就开了，扑面而来一股煎鸡蛋和烤面包的香味。

紧接着扑面而来的，是我们面前这位穿着丝绸睡衣的女士——陆彩音的妈妈，简直和陆彩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刻薄的责备和威胁声。

她不由分说地从我和朴灿烈中间夺过陆彩音，看样子是被她自己的女儿吓得不轻，她一边把陆彩音抱到沙发上一边不断地惊呼“上帝！”。

在她终于意识到，她不能让上帝放下手边的一切赶紧往她这来看看的时候，金钟仁和朴灿烈的解释才算真正被她听进去了，但她并不同意。

好在陆彩音的爸爸及时从楼上下来，才遏制了一场歇斯底里的发作。

他仪表堂堂，说起话来稳重精明，甚至没忘记邀请我们坐在沙发上，再加上他下巴上的连鬓胡子，我想起了林肯。

他在和金钟仁对谈时，瞥了两眼陆彩音，冷静地好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似的。

“我们用的所有仪器，绝不会造成任何程度的电子损伤，陆彩音昏迷是意料之外。不过根据她的梦境来看，我想问，您是不是隐瞒了一些情况？”

金钟仁用一种又官方又克制的语气说，这期间我注意到朴灿烈一直在留心观察陆彩音爸爸的表情变化，朴灿烈皱着眉毛看人，我坐在他旁边能隐隐约约闻到一点儿烟味，至少说明他不擦古龙水，这是个好习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仔细看了你们的合同，把该填的都填了，彩音是在你们那出的事，我看不出咱们接下来除了违约金之外还有什么可谈。”

“诶我说，你至少也该看看她的梦境影像吧，是她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或者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也许是附身什么的，把她搞成这样的，不是我们，”朴灿烈站起来说，他的脾气显然不如金钟仁适合搞外交，“还有，你不关心你女儿的健康，倒先关心起违约金来了，见鬼了。”

“结果已经已经摆在这了，“陆彩音爸爸指了指沙发上的陆彩音说，好像她是一件报废的商品，“过程还有什么好看的？健康什么的不用你们操心了，我会带彩音去正规医院看的。你们还是一个月内准备好违约金吧。”

说完，他站起来朝餐厅走去，意思是他不愿多谈了。

奇怪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竟然还有心情均匀地给烤面包片抹上一层黄油。与此同时，他妻子一只手横盖在眼睛上，要不是听到她啜泣的声音，我会以为她是刚做完一件很费眼力的事。

“还有什么事？难道想喝点什么再走不成？”

陆彩音爸爸咬了一口面包说，他倒是挺会气人的。

当然，要不是金钟仁把朴灿烈拉走，我可能是会问一句“茶在哪儿”的，这可是朴灿烈给我规定的为数不多的台词之一。可惜我一句都没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