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感到，哪怕这个怪谈里，将会出现冰雪女王骑着魔法耗子飞来飞去的奇幻桥段，它最终也还是要归结于被刷爆的点钞机和冷酷坚硬的硬币声。

当金小英开始讲故事时，她就换了一个人。她脸上浮现出大异于平常的神情，起码有5种截然不同的诡异、吃惊和困惑的表情堆积在上面。

“据说，曾有人在能源塔森林附近看到一个女孩，她穿着箱舟福利院的制服，吊死在一棵赤松上。可过了几天，他们再去看，那个尸体就不见了。在这期间没有一辆车、一个人出入能源塔森林。也就是说，这女孩死的不明不白，但她又是福利院的孤儿，所以没有亲人找上门来追究，一切都被森林里的人们自行解决……

还有一次，有人散步到能源塔森林附近的坡道上，从坡道上向下俯视，他看到箱舟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在院子里眼神呆滞、悄无声息地做游戏……”

虽然金小英悬疑味儿特浓的都市怪谈漏洞百出——比如，看到女孩尸体消失了的那帮伙计，是怎么确认在他们两次造访期间，没有车辆、人员出入能源塔森林的；还有，那位从坡道上俯视箱舟福利院的伙计，又是怎么穿过林区层层秘密的树叶，火眼金睛地看到孩子们“眼神呆滞“的——但还没等我来得及跟金小英搬杠，门铃响了起来。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表，我们虽然聊了很久，但现在也不过中午，如果是朴灿烈的话那也太早了。

“你有快递？点了外卖？”我说。我把水杯放到餐桌上，起身想要去开门。

“没有啊，大概是收费的吧。除了煤气和电力公司，似乎大家都忘了这公寓里还有两个相依为命的穷学生活在世上。”

金小英挥挥手让我坐下，说着也往门口走去。她是那种会一边说话、一边行动的办事儿人。

“哇，是你诶！我和关羚刚还提起了你呢！快进来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金小英今天出奇的兴奋，她殷切热情的语气，在我听来甚至有点怡红院味儿，我感觉这有辱我们的清白家风。

朴灿烈打了招呼进门后，熟练又随便地把手上塑料袋卸在餐桌上。看样子，他在这间房子里已经初具主人翁意识了。

他一边表情镇定地从塑料袋里面掏出一大桶家庭装三色冰淇凌，一边向我解释说，他看过地图之后发现，从这里到能源塔森林，至少也要四个小时，所以为了在天黑前及时赶到，我们需要提早出发。

“呃……这是你带的……礼物吗？”

金小英几乎是哭笑不得地看着朴灿烈问道。

她大概没想到，这年头竟然有成年人会把冰激凌当礼物送人，还是划算的家庭装。这在别人看来也太孩子气了一点。

朴灿烈，这个社交怪才，倒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这桶三色冰激凌很不好卖，还说待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分享。

我不露声色地为朴灿烈感人的情商扶了扶额头，然后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脸没洗、牙没刷，正蓬头垢面地出现在朴灿烈面前。

人们在生活中总不免要细细玩味自己的思路，想想自己是怎么会一下子想到这上面来的。

我辞了客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的两人，看着镜子里手握牙刷柄的自己时，就不免想到：我可以在金小英面前无拘无束，但却在乎自己在朴灿烈眼中形象。

这其中，有几分是出于对somebody who are acquaintance to me的尊重，有几分是出于对somebody I fell in love unconsciously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