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秦母是在一个周二离开的。秦乐(yue)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每个周二都是C市梅花之夜,而秦父和秦乐至今不欣赏这东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正是那天晚上,秦乐不再喜欢何夏了。
二月底的冬天苟延残喘,日落时分,挥之不去的寒气仍然刺痛着秦乐的皮肤,使人很难想到,几个月后的天气就会热到连旅游鞋底都能粘在大马路上了。
冬季,游客们一窝蜂涌到C市来,因此马路上和秦父的汽修店里挤满了“雪鸟儿”(实指小汽车)。那个冬天秦乐给这些“雪鸟儿”换的机油多得都能填满一个游泳池了呢!而那些特别的周二也没有什么不同。秦乐的头发一股汽油味儿,一吸气,这股味儿就填满了她的整个肺。秦乐的红色工装裤也沾满了同样味道的油渍,双手也被染成了难以言喻的僵尸灰。
一但这所有的一切都还好,因为秦乐可以一边换机油一边开小差,自由地想象她自己真正想要的情景:驾驶着一辆白色敞篷车与何夏一起兜个风。
八岁时,秦乐曾与秦父一起重新组装过这种跑车,那时秦乐就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辆。乳白色的车身搭配棕色皮椅,简直是绝配的!秦乐这个初出茅庐的机修师已经为它那一体式车身、无与伦比的发动机、警笛一样的排气管所倾倒。过去的年里,秦乐一直都在存钱,想给自己买上一辆。
秦乐从上幼儿园第一天起就想认识的男孩,他接受了秦乐坚持走哪儿穿到哪儿的红色工装裤,而不是像其他孩子那样取笑她,问她能否给他的消防车补一下车胎(笑她如消防员)。随着年龄的增长,秦乐从欣赏何夏对机械懂行儿,逐渐变得喜欢上他这个人。除了他的眼睛是秦乐喜欢的“明亮”之外,他总是能适时地让秦乐开怀,在秦乐听了父母整晚争吵之后。当然,那样的日子里,何夏更多的是给我鼓励,而不是吻秦乐,但秦乐计划要解决这个问题。
“秦乐?”秦父的声音在车库里回响,打断了秦乐的汽车男孩白日梦。
“我在白色汽车下面。”秦乐踩着修车板,坐了起来,咧嘴笑着转向他,就像秦乐四岁时那样。她甚至不介意转脸的一瞬间被自己乌黑的辩子抽到脸上。
过去的一年,秦父变矮了,都和秦乐差不多高了,他本该再高点儿的身高以一盎司的脂肪补到了腰围上。他可以徒手抬起一辆中型汽车。他曾经开玩笑说就凭这一点才聚到秦母的。
秦父抬起的手快要越过他的肩膀时,秦乐打断了他,一种不不祥之兆令秦乐眯起双眼,“如果又是要我去换机油,秦乐可要打电话给儿童保护务机构了。”
秦父看着秦乐,秦乐半认真的劲儿把他逗笑了。
“一个堵了的加油口怎么样?”
“成交!”弄完后秦乐会满身汽油味儿,但可喜欢的是这比机油还好闻点儿,而且秦乐碰巧喜欢汽油味儿。于是秦乐爬了起来。
“一一和换一次机油。”
秦乐又坐了回去,抬起头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开玩笑,还是讨厌我。”
秦父递给秦乐个螺丝刀:“呃,讨厌你。”
秦父走到门口转弯处时,又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哦,我告诉你是辆粽色跑车了吗?”
秦乐愣了半天。秦父知道秦乐对跑车毫无抵抗力。
“真的吗?那车有蜂鸣喇叭吗?”
秦父耸耸肩:“你愿意不惜把手弄脏去找答案吗?”
秦乐举起双手:“爸爸!”秦乐可怜兮兮地叫道。弄完后秦乐的手指缝里都会渗进油渍,得洗二十分钟才能洗干净,更何况大多数夜里,疲惫战胜了虚荣心。秦父倒是不怎么介意这些,这却能把秦母逼疯。晚饭时她会盯着餐桌旁秦乐秦父俩的脏手一言不发。不用介意,这并不脏,只一点点干净的油渍,告诉大家我们工作时有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