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

这段日子， 孟令翕是处在水生火热之中。亲妈许唯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又凶又狠。好像这场高考让他妈又回到了没认识他爸那会儿。自家那亲爹是铁定靠不上的，最气的是他好吃好喝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孟令仪，在关时刻居然背叛革命，跑外公外婆家躲清闲去了。只留他一个人面对许律的暴君统治，他容易吗？

孟鹤堂也是有苦难言。在他看来，儿子那种躺着就能进一本的成绩那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读书就要快乐学习，学的是方法和乐趣，以后出了社会，靠的都是综合能力，谁来看你考了多少分儿？人生道路千万条，也没见着边上那些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文盲们比那些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混的差。只要有兴趣，肯下功夫，怎么就混不好了？可天天瞧着自家学霸媳妇儿这么焦虑，孟鹤堂坚定的教育理论发生了动摇。天性纠结的他也跟着许唯陷入了焦虑。

眼看着家里的氛围越来越压抑，但是儿子的状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变本加厉，从班主任办公室刚领到儿子因为上课玩而被没收的手机的孟鹤堂看着嬉皮笑脸的孟令翕，突然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无力感。也是在这个时候，孟鹤堂和许唯彻底地站上了同一阵营。不行了，这臭小子，必须好好地管一管！

孟鹤堂怎么，以前不都是打给你妈的嘛？

孟令翕这，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我妈身体不好，这要让她知道了，更麻烦了！她气坏了，您心疼我愧疚，百害而无一利！

孟鹤堂嚯，你还知道你妈会生气啊！

孟令翕多新鲜呐！这不是咱家生存必备的常识嘛！

周九良行了，你们爷俩说上相声了！孟哥，要我说，山山还是孩子，别阴阳怪气的！

孟令翕师傅，您可来了！

孟鹤堂好家伙，又搬救兵了！我怎么阴阳怪气了！还孩子，孩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儿，都长得比他爹高了！哎呦你可没见着，我刚刚进办公室那老太太看我那眼神儿，给我臊的呦！我真想找一地缝儿给钻进去！

#周九良那是，太不对了！你亲爹那点儿偶像包袱全让你给糟践了。快，给你爹道歉！

孟令翕对不起……

孟鹤堂行了，你也是，净搅和我！

好脾气的孟鹤堂难得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多年的搭档默契让小橘猫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三人跑去了一家私房菜馆儿，点了菜，等菜的间隙，水汽氤氲，一场独属于男人的谈话正式开始。

孟鹤堂说说吧，多久了？

孟令翕一个多月了！老师讲的我都听得懂，纯粹是无聊。今儿……运气不好！

周九良这哪是运气不好，你这就不应该！

孟鹤堂爷们儿，咱算算啊，现在到你高考，满打满算也就三百来天。之前，我由着你的性子，说不去自主招生就不去，还劝了你妈，我够对得起你了吧！你这高考要是考不好，我都对不起在你妈那儿发下的誓！你现在在人大附中都排不到前边儿，北京市这么多好中学，到时候，你可就真去隔壁了！得，咱爷俩全完蛋！我倒没什么难过一阵子也就过去了，那你呢，一辈子的事儿！平常还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迷糊了呢！

孟令翕爸，您别被许律给洗脑了，天天杞人忧天的。再说了，人大挺好的！全国几个人能上清北，上别的大学就成不了人才了？

周九良是啊，人大挺好的！

#孟鹤堂是，是挺好的。可他有上清北的能力，为什么要去人大？我和你妈也不要你头悬梁锥刺股，你就安安心心跟着老师的节奏来，不干那些有的没的，就行了，你怎么这么费劲呢？

周九良这样，你跟师傅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孟令翕我……我就是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之前的十几年一直都是有目标的，我知道我要考上最好的中学，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然后呢，我要干什么？我连我想学什么专业都不知道！整天都是分数，我真的受不了了！

孟令翕的崩溃是孟鹤堂和周九良始料不及的。孟鹤堂的嘴唇颤抖着，猛地举起手，却又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猛地将面前酒杯中的酒饮入愁肠，随后放下酒杯，一声长叹之后，他左手扶额，周身流露的是年近半百之人的沧桑。孟令翕直直的看着那个一直能跟他打成一片充满着孩子气的父亲，突然发现，他也老了。这一发现让他变得手足无措，并为刚才肆意宣泄负面情绪的幼稚行为后悔不已。见着爷俩儿这副模样，身为旁观者又和俩人联系密切的周九良主动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周九良不是，爷们儿，选专业这事儿咱不着急，你要现在这么混下去，这就不是你挑专业，而是人捡着你了你明白吗！

孟令翕我，我明白，师傅。爸，爸！您别这样！

这边，孟鹤堂也陷入了沉思。当年自己是没得选，觉得自己上不了正儿八经的表演学校就当了北漂，一没钱二没势，住过地下室，干过服务员。一个见个生人就脸红的主儿硬生生练成了靠嘴皮子吃饭的角儿，这其中的个中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成想，自家儿子条件好了，选择多了，反倒没法选了，现在到好，天天见的自个儿跟自个儿瞎较劲，怪不得自家宝贝儿被这个混小子给气的连家都不想回了。在读书做学霸这方面，自己是一点儿都没有话语权的。可是现在也由不得他擅长不擅长的了，不就是陪读嘛，他家的还不用辅导功课，就只有心理疏导，多大的事儿啊！

说干就干，心态超好的孟鹤堂一个电话，推掉了了一大半的外地演出，在孟令翕和小橘猫惊恐的眼神中一口气干完了一大瓶五十六度的二锅头，一个人吃了一大盘许唯明令禁止的烤串儿，美其名曰“为奋斗加油”，而后还不忘叫个代驾。

回了家，见着刚下班的许唯，孟鹤堂的酒劲儿终于上来了。他像一只阿拉斯加一样紧紧地搂住许唯的脖子，一边发誓一边号啕大哭。

#孟鹤堂媳妇儿，我，发誓！我这，大半年， 就，就在北京！我天，天天，和我兄弟共同进步！

许唯谁你兄弟呢！山山，侬阿爹吃了多少老酒啊！哪能吃成个么样子！

孟令翕姆妈，我拦伊不过啊！

孟鹤堂山山，我兄弟！我要为了我兄弟的前，前途，两肋插刀！

孟令翕爸，侬吃醉了！

孟鹤堂你，你孟哥怎么会醉！除了张鹤伦儿，你哥我，喝，喝遍全德云社！我，我没醉！

孟鹤堂说着一把拿起平常非常宝贝的紫砂壶，对着水龙头装满，还没等许唯上手去拦，就已经喝进了肚子。

孟鹤堂见，见着没？哥干了，你们随意！不，不对，这酒度数不对，怎么换成啤的了？说，说你们是不是看不起你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