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绯华

青楼老板姑娘？

思绪浸在离别的愁绪中，美智子许久静默，竟没有发觉老妈妈已经到了，小厮办事效率还真高，看来是个聪慧的，不日或许能中用。

京城最大的红楼，花魁房内本应下人齐备，却因美智子喜静只留下了一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她抬手屏退了守门人和房内垂首的侍候丫头。

青楼老板主子，刚才那小厮和我说了，上次入您闺房的公子又来了，您…似乎不太欢迎？

女人自顾自试探的问话后，沉默半晌，轻轻抬眼望向无声的美智子，直品出她眼中晦暗纠缠的波涛，懂她所思，却不明她所想。

青楼老板主子…莫非…那公子身份尊贵，轻易动不了？

见美智子一顿，柳眉略微皱了皱，仍旧沉思，女人复又猜测下去，忽而想到什么，纹痕纵横的双眸猛然大睁，狠狠一咬牙，应声跪地，轻启红唇，吐出冰凉狠辣的字句。

青楼老板若真是那危险非常的皇…护卫森严之地，老奴愿以身殉职，自请替您潜入，老奴的功夫虽远不及您，抵御寻常将士却也绰绰有余。

青楼老板要是…到了那背水一战之时，倘若不敌，老奴定不会背叛主子，当即遵西冥护卫法服毒自尽，还请您放心！

哪怕什么生死，不能再展刀剑锋芒，她苟活于雍容又有何趣？

一生赤胆衷肠被埋没的哀伤尽数流露，再端不起胭脂堆中的华贵架子和刻薄嘴脸。在美智子面前，她褪去所有为大义被迫裹上的伪装，仍然做回彼时风华下小姐的乳娘。

女人原本被迫沉毙于红楼中的黯然眸光重新亮起，似又回到少女时代，盛夏光年，话中生命退场，坚韧热烈却又成不息骄阳。那一刻，那一抹时间磋磨的斗志昂扬。

人人都说西冥国人最是无情，嗜血残暴，生性好战，那里的女子都要舞枪弄棒，后宫更是明面硝烟，朝堂文官都可作武将，路边乞丐也可做刀，四国之中无人敢轻易与西冥打交道。

人人却又不知，热血张扬，鲜血下喷薄的欲望，才是西冥最浪漫的绯色篇章。

美智子…蓉姨， 说什么傻话呢？

美智子终于回身，玉琢仙颜在淡雅小窗的光晕间散着柔光，是红楼中最素的一抹超凡，一双水眸含情，流光在女人身上百转千回，落定于她光阴留痕的褶皱面庞。

美智子您一直疼我，我都记着呢

这样说着，声音渐弱，美智子的眼眶酸涩，抬眸远眺高阁墙障外的瑰曦霞光，跨越山海，异国他乡，跨越光年，锦绣飞花，终于落定，重新拾起不愿回首的过往烟云。

——— /“小宝贝儿～”

“三公主？”

“小姐…”

“贱民！”

未觉人生千秋好，风光又欲把人抛，蜿蜒路远，转眼，十七载春华，可笑。

世人皆知，西冥三公主有个冷宫里疯魔的娘，亦知像娘般没有杀气的她最是不受宠，于是，后来她被夺了慕容姓，随母改名美智子，西冥再无三公主，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

她去哪了？

这样的闲谈曾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一度热情高涨，似在争论什么喜事，果真，人情薄。

“哈哈～高高在上的皇家女成了草民哪里还能活，指不定一头撞死了！”

“哈哈哈哈～要我看啊，她就是个无能的，西冥国人竟然那么纯良，果真是人善被人欺！”

那时啊，不论在哪里，她都能听见这样的定论。

直到……

“咦？！你们瞧！我怎么看着…这个领队的…像…像是老三？！”

她一身染遍殷红赤血的黯墨军铠，本该抚琴的手执起了张扬长枪，昂首阔步走在凯旋的西冥精兵队首，屈肘痛快的抹掉脸颊的迸溅的残红，勾一抹灿烈干净的笑，意气风发，似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