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姑姑最近姑娘有些不正常，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同主母说，所以先告诉您一声。”这日午饭过后泽儿和秋儿就单独去见了彼葶。一听说是怅绾的事彼葶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现在家里就怕怅绾会想不开做些什么，主母说的对啊！说是放下了，可真正能放下的又有几个人，莫说是姑娘自己了就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想起姑娘的遭遇都唏嘘不已，对奈儿主子更是有无限的可惜。“姑娘怎么了？”

“姑娘这几日总是在磨匕首或者就是拿着碎了的瓷器把玩，我们问姑娘要做什么，姑娘又说没什么。还有姑娘在人前好好的一切如常可是回去了之后又总是走神，我们同姑娘说话她也是反应慢半拍。然后.......”秋儿接过泽儿的话“然后就是姑娘好像不怎么睡觉，从前姑娘也不叫我们守夜但是起码我们早晨进去的时候姑娘是在榻上的，可现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姑娘还是穿着前一日的衣裳要么坐在榻上要么就是坐在窗前；还有姑娘最近总是喜欢抄录一些比较悲剧的诗词。”彼葶越听越不对劲，姑娘之前可是一心向阳的，怎么就又不睡觉又磨刀的“多久了？”泽儿稍作回忆“从我们察觉到不对劲到今天可能又七八日了。”“那你们怎的才来上报？”这都这么久了这两个丫头也太不懂事了。

两人齐齐下跪“姑姑息怒，我们也是不敢的，姑娘最讨厌别人背叛了，此次要不是事情太大我们也不敢私自来告诉姑姑的。”其实也确实不怪这两个丫头，任何一个人都会讨厌被背叛，哪怕两个丫头是对自己的娘亲说，姑娘肯定也会排斥的。彼葶将二人扶起来“我也知道你们为难，放心吧！我会同主母说的，到时候定然不会将你二人挑出来。先回去小心伺候着吧！”

......

“爹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出，出事了！祖母发火了。”睿儿看见从外头回来的翩珹夫妇和翩玮夫妇后就冲了过去，跑太快导致说话的时候有点气短。翩珹一脸疑惑“祖母发火了？谁惹你祖母了？”庆儿一边给哥哥顺气一边开口“是姑姑，姑姑不知道做了什么，一开始是在绾素阁，后来就去了祠堂。”四个人都不大相信，要说他们几个里谁都有可能让娘亲大发雷霆唯独绾绾不会，这太离谱了，怎么可能呢！翩玮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姑姑惹你祖母生气那你祖父和三叔父呢？他们不管吗？”睿儿这会儿也将气喘匀了“不是，祖父也雷霆大怒，我们不敢进去只听到祖父对姑姑说什么姑姑叫祖父太失望之类的，至于三叔父我们去说过了，这会儿可能也和三婶娘过去祠堂那边了。”爹爹娘亲同时生气，这绾绾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压下心里的疑惑六个人还是向祠堂的方向走去。

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三弟在帮绾绾包扎着胳膊，右臂已经缠上了绷带左臂还流着些血。几人快步走上前“怎么了这是？绾绾怎么受伤了？”听着儿子这么一问宛柏娴更是火冒三丈“怎么了？怎么了你问你妹妹！翩怅绾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自己说你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作践自己，这话你说了才过了几天？今日要不是我和你爹过去怕我们就要再办丧事了吧？”进来的几个人听的云里雾里，作践自己？丧事？翩玮眼神看向一边的弟媳，苏媗只得小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宛柏娴听见彼葶的回禀之后就拉着翩哲往绾素阁跑，谁知才进门就看见了怅绾胳膊上用利器划过的伤口，怅绾来不及躲藏，宛柏娴看见血流满臂的样子之后就有了庆儿说的那一幕。

宛柏娴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儿，恨铁不成钢“你说你遭遇不幸我们都很心疼，你爹甚至有很多个夜晚都没有睡好。你为了一个男人你连这个家你都不要了，他就值得你这般吗？你可有想过我们？想过你爹娘，你想过吗？你到底要怎样？你还要怎样？”所有的一切都在宛柏娴心里，她亲眼见的那些顾衍带给女儿的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一次次绾儿在奈儿坟的无声流泪、还有绾儿眼里的黯然失色。翩哲的确有好几晚都没有睡着，但是宛柏娴确实总会梦到绾儿孤独无助又痛苦的叫着自己“娘亲”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是冷汗淋漓。

怅绾目光一直都在地上，没有聚焦，没有光亮，看上去就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娘，要是我说来了姑苏之后我就再没想起过他、没有想起过那些不堪甚至没有再做过噩梦您信吗？”宛柏娴更是无法理解了“那，那你为何？”怅绾无声的笑了笑“我是没有再做噩梦，但我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哭，可笑的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哭，我明明什么都没有想，我还是那么，那么难受。而且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我是您经历了生死才生下来的，我没有资格伤害自己。可是您知道吗我好累，累到麻木，我不知道什么是活着的感觉，唯独这种，这种疼痛才能让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怅绾咽了一口吐沫，眼泪终于滑了下来“我一直以为我到了姑苏我就会好，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自己不再想起那些我就会好，可是，可是我错了。我不但没有好，相反我更难以活下去了。”怅绾任由那眼泪留下来“而且，而且我发现我越来越讨厌和别人说话了。因为说什么都没意思，都没有意义。”宛柏娴半天反应不过来或者说是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翩哲看着女儿“你这样多久了？”

“从我们决定来姑苏的那个时候开始的，只是到了姑苏之后更严重了。”

“两个多月差不多三个月，你为何不告诉我们？”这是翩哲没法理解的，什么时候开始绾儿开始这么能掩藏自己，关键是掩藏的这般好，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

“我该怎么说呢？说了之后呢？本是我一个人痛苦，说了之后就是所有人一起痛苦，除了增加你们的负担还有什么用吗？”

怅绾喊完这么一句就推开三哥哥跑出去了。

“翩怅绾你给我下来！”宛柏娴都要被吓死了，爬那么高这是真不要命了。

怅绾转身看着下面自己的至亲们，这一世是她错了，是她不配为翩家女儿了“对不起，爹爹娘亲，是女儿不好。女儿坚持不住了，我真的扛不住了。是我辜负了所有人，全族上下视我如掌珠，我受了委屈你们就会不顾及自己的前程也要为我出头，是我配不上爹娘给的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怅绾说着就蹲下身子，埋首怀中，环着自己。下头的人看着那个纤弱的身影在风中那么弱小无助。

“绾儿！”宛柏娴叫了一声之后就继续道“当初为了将你带到这个世上我生病了都不敢吃药，后来生你到时候差点就一尸两命，要是当初我知道让你活下来会教你这么痛苦我一定不会坚持己见。”怅绾只觉得声源离自己很近，要知道娘亲是在下头的，离自己很远的，抬头就见到娘亲也爬了上来，一脸决然，她刚要开口，娘亲就继续道“这一次我不再固执己见，你要跳，我允。娘亲陪你一块儿跳，一来补偿当年我没有坚持自己的底线同意你嫁给皇帝，二来补偿在你最无助最昏暗的日子里我的缺席。要是这一跳你我我还活着就当是重生了，自此再不提从前；若是......那就当我罪有应得。”

听宛柏娴这么一句所有人都吓死了，本来一个绾儿就够呛了怎么娘亲也要跳了。“娘亲，您别这样，我的罪孽已经够深了，娘！”

“你先还是娘亲先？”宛柏娴丝毫不听怅绾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