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

怅绾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那就像是丧失了所有感官功能，丧失了基本情感起伏，丧失了交流能力的人一样。她不想听不想看不想说，她不愿意看到兄嫂那怜悯的目光，不想听来自他们所谓的关爱的声音，不想说此时此刻自己的疲乏。她已经拖累了她们，成了累赘，怅绾不愿意家里人再担心自己而凭借她自己她又无法改变这种现状。其实怅绾自己也不明白不就是个婚姻不顺嘛，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可以慢慢放下，万万没有想到成了今日的鬼模样。

顾衍那个把她宠上天又亲自踹下地狱的男人，如今在和礼国你死我活，怅绾懒得去追寻原因，姑且相信是为了开疆拓土罢。那日祖父和外祖问爹爹调查皇帝为何向礼国开战的结果时爹爹只说是礼国王室的人故意行刺了顾衍的亲叔父，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怅绾不愿意究其根本，随他去吧！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他作为一个皇选择的。那梦里再没了他的身影，脑海里也不再时不时的出现他，但是为什么比之之前更是难以适应了？

翩珹他们也只静静的坐在一旁不言语，只是看着榻上的妹妹，眼里不再是之前看向她的宠溺，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疼惜。翩珹向两个弟弟使了使眼色，三人出门之后看见母亲紧紧的抱着爹爹，缩在爹爹怀里的娘亲没了之前的歇斯底里，没有那么怒不可遏，那么弱小那么无助那么不知所措，爹爹也是眼里的泪打着转儿，只紧紧的回抱着娘亲。三人面面相觑终是红了眼。

宛柏娴缓了一会儿离开翩哲的怀抱“我们进去吧！还是要好好地，一直都要好好的。”

翩珹叫了同辈兄弟去了酒楼，家里那气氛会把他们逼疯的，他们尚且都受不了了，又何怪娘亲呢！

“这一次我们不能再迟疑了，是他皇家欠了我们的，是他们对不起我们翩家宛家，是他们逼得绾绾如此。”翩珹喝了一口玉露之后就将整坛酒都砸了出去。“珹弟绾绾一向最是看重自己的命了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了，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放不下的呀！”有些喝上了头的翩玮看了一眼说话的堂兄“放下？怎么放下呀？绾绾的婚姻到最后是用了一条命来告诉她她当初的选择有多么荒唐，告诉她认定的那个良人有多么不值得她牺牲那么多。放下？到最后他子孙满堂，儿子们承欢膝下叫着他父亲，那奈儿呢？奈儿只能是染在绾绾衣裙上的一滩血迹，连皇家的陵墓都进不去。他三宫六院的幸福完满，而绾绾呢？好，咱们就算绾绾也能再嫁，可是绾绾的骄傲能允许她自己二嫁吗？”翩玳只叹一口气“若不是绾绾真的撑不下去了她又怎会舍得伤害娘亲拿半条命换来的东西，她又怎么舍得让我们这么难过。说到底是他皇家害我绾绾，皇帝咱们不但不能动还得多加帮助那就只能是长公主了，之前的账还没算呢，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还有陈玉那个该死的，那罪魁祸首也绝对不能让她好过。”

陈玉也好，长公主也罢，远在京都的她们绝对没有想到一些个退隐姑苏的人最后成了她们的噩梦。顾衍将陈玉关进了天牢留了圣旨只要不死不逃怎么狠怎么来，至于长公主，顾衍离京前长公主求见多次无果......

“长公主很好办，那驸马开刀就是。至于那陈玉咱们也没办法呀！人被囚在天牢里，我们就是有心做什么也做不了啊！ 陈氏满门都在牢里能做什么呀！”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商量怎么报复，而面对宛柏娴的怅绾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太有压力，我们迄今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是你而是为了翩怅绾，我和你爹的女儿，换个人也是一样的。绾儿，娘亲允许你缓不过来也允许你伤心难过更允许你流眼泪，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轻生。或者，或者，”宛柏娴说不下去了，她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女儿“或者你再想轻生的时候告诉娘亲一声，这不是为了像今日这般阻拦你，相反我不会再拦着你了。我只是害怕在某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或者我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告诉我你不在了，我想我会受不了的。”宛柏娴的话不仅让翩哲和三个儿媳震惊更是让怅绾自己吃惊。翩哲知道宛柏娴说出这些又做了多大的思想工作，下了多狠的心；三个儿媳知道若不是太过心疼一个母亲绝不会说出同意自己的孩子自尽的话；怅绾亦知她真的吓到娘亲了。

“娘亲，对不起，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们很爱我，大家都希望我能走出悲痛，我也一直觉得我可以，但是事与愿违，今日发生种种实在是女儿的过错，你们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是我愧对你们给我的爱。”怅绾缩在宛柏娴怀里，终于酣畅淋漓的哭了出来，这是这些日子里她一直所期望的，每一次都是想哭哭不出来。“是我不对，是我将您逼上今日那般危险的境地，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爹爹的。”

宛柏娴安抚着自己的女儿，眼里都是泪花“谁说的，你不是也很爱我们的吗，今日你为何没有选择解脱，那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事，因为你怕娘亲受伤，你怕你爹爹失去我，你怕你的兄嫂自此没有了我。说明什么，说明你还是爱我们的，对不对？所以绾儿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也一直在付出不是吗？”宛柏娴让怅绾离开自己的怀抱看着她“所以你看你也并不是一直都只在享受我们给你的爱，你也一直在付出，对不对？你不是做什么都失败的，起码你会爱人会用自己的良心衡量遇到的事。相信娘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不仅是宛柏娴说给女儿听的，更是她说给自己听的，一切都会好的。现在不过是在黑夜中，咬一咬牙便是黎明将歇，再坚持坚持不就能看到太阳了吗。会好的都会好的。

翩怅绾喝了药慢慢的就睡下了，翩哲扶着宛柏娴走了出去，在一处凉亭里坐下。无声又是陷入了无声，三个儿媳就在一旁也是没有说任何话。宛柏娴在翩哲怀里，翩哲扶起宛柏娴“柏儿，别太难过了。柏儿......”翩哲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说我们生怕她们几个陷入这种纷争，生怕他们会受伤。果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你说要是当初我们知道绾儿会这般，我们还会不会......”今日的宛柏娴行为处事让翩哲感到深深的陌生，同时又害怕了起来。“不会的，柏儿。就算我们当日就知道绾儿会是这样的遭遇我们依旧会做相同的决定。你会拼尽全力生下她，我们会为了她不再引起先帝太后的注意而让她来姑苏，我们也会同意她嫁给皇帝。因为只有这样她才算是历尽了人生。所以就算重头来我们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宛柏娴叹了口气“如今倒是让人哭都没了眼泪。”转而看向一直陪在后面的三个儿媳“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辛苦了。”

三个人直道“娘亲太客气”。“媗儿，你回去之后用些安神茶。娘亲一心顾着绾儿忽略了你了，你，你多担待些好吗？”对于玳儿夫妇宛柏娴是愧疚的，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有孕的时候宛柏娴一直都是照顾着的，唯独到了媗儿这里又出了绾儿这事，她分身乏术。

媗儿脸上有些不自在“娘亲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家里的事媗儿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媗儿一切都好，还望娘亲不要有任何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