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担

作为一个人来说她就不可以昧着良心为所欲为。这些年娘亲流了多少泪爹爹娘亲未曾说过；爹爹有多少个晚上没有合眼他们也没说过，但是她知道的，除了自己噩梦缠身爹娘也同样白了发。

娘亲每次和爹爹吵架的时候都不会让外祖父知道，因为娘亲说她总会原谅爹爹但是外祖父不会，对外祖而言爹爹伤害的是他最宝贝的女儿。一样的道理，她或许可以原谅顾衍，但是爹娘不会甚至是哥哥嫂嫂也不会，要不他们就不会大放长公主的血了，也不会让陈玉一次一次绝望又满怀希望。

更何况她还不会原谅顾衍，如今的顾衍对她而言是累赘，是头疼的根源。

在雨里坐了那么久，她也想通了。饱经沧桑之后再说爱不爱的太多矫情，她如今就是害怕顾衍，对当年那三个月的黑暗怅绾从绝望到了后怕。她一个太师府嫡出的小姐，从小满目向阳，经此大劫没有投湖就已经是勇气可嘉了，让她坦然面对过去，面对罪魁祸首那就只能恕她道行不够了。

如今再回到顾衍身边她不仅不配做奈儿的娘亲了，她也不配再做爹娘的女儿，不配再做兄嫂的妹妹了。娘亲说不用考虑其他的只说自己的心里愿不愿意，娘亲这么说她就当真能这么做了吗，当然不可以了。

洺珞走了没一会儿彼葶就来了。怅绾都笑了，她这绾素阁还真是门庭若市啊！

“姑娘快去前厅看看吧！顾先生说有旨要宣，姑苏城里的大小官员都到了。”彼葶的语气急促，面色也不大好。

怅绾更是奇怪“宣旨？姑苏城的官员既然都到了那就是朝堂上的事，关我什么事？”

彼葶上前在怅绾的耳边说了句“具体的婢子也不知道，只是主母说怕是要对您不利，所以还要您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彼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这道旨和主母脱不了干系。家主也是好像是一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连着两位老太爷都有些许的慌张，怎么就家主和主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好像又和主母没什么关系，因为主母除了淡定以外还有深深的懊悔之感夹杂着怒气。她说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太强烈了。

怅绾听到彼葶那句“对您不利”时就想着很有可能是顾衍直接下旨强制要求她回京，捏了捏拳头，转身回屋拿了把匕首藏在袖子里。

一路上怅绾都在想要是圣旨上是要她回去那她到底要不要抗旨，如果他拿家里人相要挟的话又要怎么办。其实她手里还有一道盖了帝后印的空白旨，但她不愿意用，因为那是顾衍当年给她的，她不想拿他的人情驳他的面子，她实在是不愿意再欠他什么了。

但她忘记了，自始至终她都是在承顾衍的爱驳他的情。

走进前厅之后怅绾看到除了姑苏城的官员，自家人之外还有钟离家，姚家和苏家的家主主母。正位上的顾衍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叫行礼的怅绾起身，而四妃和四位皇子的面色不善甚至铁青。长公主用最恶毒的眼神剜着怅绾。

一番见礼之后太监就开始宣旨。

圣旨内容草草两句话却惊得听旨的人半天没有反应，怅绾也是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顾衍，目光里尽是探究而后是失望再后就是认命。宛柏娴则是手都在轻微的抖，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翩哲，这一次她又赌对了，但她多希望自己这一次是输了的。两个老爷子眼中的失望也是藏也藏不住，而三个哥哥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顾衍，同时也坚定了不能让绾绾回去的决心。对此顾衍还大为不解。一众官员则是大气也不敢出，同时也对怅绾多了些鄙夷。四妃和四个孩子则是满脸的不甘心。

其实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顾衍愿意舍下皇帝之尊只愿陪怅绾花前月下。

元同捏着公鸭嗓“夫人接旨谢恩吧！”

闻此怅绾收回自己的目光跪立在地上，目光直逼顾衍“陛下是觉得我翩怅绾活的太久了，前几次没要了自己的命让陛下很失望还是觉得翩家宛家辉煌了太久让陛下糟心了？”

顾衍是怎么着都没想到怅绾会是这个反应“小绾何意？”

怅绾死死捏着拳头，这就是自己孤注一掷爱过的男人，幼稚、自私、可笑、无脑，愚蠢。自己这可笑的一生啊！当真是滑稽，诙谐至极！

“我很奇怪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风平浪静的活了十七年，结果你一朝出现就将我的平静打乱了；后来我习惯了你，又平静了三年结果你自己亲自毁了，让我的生活只剩灰黄；我用了整整五年才找到了一点点心如止水的感觉，结果你又打破了。我和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打乱我的生活。你觉得你这样很伟大是不是？你觉得你这样就和周幽王一样了是不是？你觉得你这样就很感人了是不是？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自作聪明自始至终你感动的也不过一个你自己罢了！”

怅绾真是的受够了，有毛病吧！出了事怎么就这么幼稚，处理事情就不能像一个大人一样吗！就像爹爹，外祖母的头面坏了就会想着先补救，而不是一次又一次成为娘亲的负担。三个哥哥也是，他们处理任何事情就绝对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让别人觉得无力。

顾衍还是想不通的，他连皇位都不要了，怎么就还是挽回不了她。“我告诉过你，我可以为了你舍下一切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可以退位的。以后再不会有后妃也不会有人再害你，我只要你，好不好！”

怅绾大喊一声“你给我闭嘴！你是当真嫌我死的不够快啊！堂堂皇帝为了一个女人退位，你是真不怕我受尽千夫所指是不是？”怅绾以为拿周幽王提醒他他就会明白的，结果他倒好，沉静再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愿意醒过来。

“我发现了，你非常适合做君王因为你压根就没有人的感情。我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说着怅绾将葬在袖子里的匕首拿出来抵在脖子上“你要是实在想让我回去也可以，你带我的尸首回去吧！但要真的是那样，那我将永世不会原谅你！”其实怅绾实在是不愿意用这个方法的，这样会让她身后的人担忧的，她不想他们难过的。

翩哲眼疾手快将女儿手里的匕首夺了下来，抵着大动脉呢，稍不小心就是一条命。

“陛下到底如何才能放过小女？她都躲到姑苏来了，您还不肯放过她吗？”翩哲从那天柏娴告诉他绾儿身上的刺青的时候想杀皇帝的欲望就压不住，如今更是就像有熊熊烈火在心里燃烧，他甚至都在想要不就做了皇帝，他翩哲想悄悄的做了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就算祖宗不要原谅他他也认了。

宛柏娴拍了拍翩哲的手，微微摇头。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此时此刻的想法，说实话宛柏娴也很想将皇帝千刀万剐，但是可以吗？当然不可以，除了一个女儿他们还有两个家族还有一众子侄。她只能委屈自己的女儿，委屈自己也委屈夫君。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压制住自己的不甘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

“陛下，除了奈儿的事情您对绾儿真的是让我们没话说。一开始您就上翩家来求娶绾儿，下了一道外人不知的旨；然后您就给了她一场盛世婚宴，带她回门，爱屋及乌以天子之尊称我们为岳父岳母；然后你独宠她三年，让她没有争宠之忧；出了事您也是一直保着她的颜面，一封罪己诏书一个和离之权；整整五年又是为了一个她讨伐礼国；到今天您甘愿退位就只为和她相守。桩桩件件我们作为绾儿的娘家人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但是......”

宛柏娴逼退了眼里的泪，心里的恨直视于顾衍“但是您从未想过这样会给她带来什么。从古至今女色误国，比起君王那女色更能遗臭万年。”

“不是的，我有能力不让她受伤的。”

翩哲都笑出声了“说这话陛下自己不觉得亏心吗？其实绾儿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您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因为您的爱只会把人推向无尽的深渊。其实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合适。您适合做一位君王，非常适合，毕竟您的政治头脑是谁都无法比拟的；但您不适合做一位夫君甚至是父亲，因为您从未想到过这样一来绾儿会有什么结果，那您也从未想到过这样一来四妃该情何以堪，还有四位皇子，他们又该怎么面对您。”

说打仗就打仗这是置百姓于不顾，说退位就退位这是置江山于不顾。但最重要的是顾衍真的从未想过四妃，也没有想过四位皇子，或许在京都的时候还是想过他们的，可这种微乎其微的想过在见到怅绾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他想到的就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和怅绾的未来。

果然，翩哲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四妃和两个懂事了的皇子再看向顾衍的眼神就已经冰冷了几分。

宛柏娴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些都不过是你们两个的事，周瑜打黄盖而已，我们没办法多说什么。陛下，犬子曾今说‘很多年以后您子息缠绕，一众皇子会围着您叫父亲，那你和绾儿的孩子呢？他只能是绾儿衣裙上一滩变了色的血迹，连您皇陵都进不去。’当然，我们自己家的孩子我们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