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亲家来了

第二章 亲家来了

一架汽车大小的鲜红色袖珍飞机从森林上方低空飞过，舱体只能载两个人，枫坐在后座用毛巾堵住嘴。飞机的离地高度只有60米，算超低空飞行，但老太太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地面，一眼望下去头晕目眩，差点没背过气去。

七宝很难得没有跟着小队去冒险，头上戴着飞行员专用的防风头盔，随着响亮的轰鸣声，小男孩调整飞机手柄改变方向。手边摆着指南针和定位地图，终点标记着一个长着娃娃脸的鲜红蘑菇。

“就快到了，我用香菇标记了位置，她肯定在那儿。”

飞机向西一路前进，远方是冒着炊烟的村庄，神社位于村子边缘，是最大建筑。现在御神木和建筑间的空地上堆满了红色蘑菇，形成一座小型山丘。

桔梗做了热气腾腾的红豆羹，少司命养好伤后和神乐去了城下町，今天该是信正来神社的日子。她在几天前就察觉到长在屋内的蘑菇，手法拙劣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却也没什么恶意。她因此没有理会，然后就在今天早上，蘑菇突然开始大量繁殖，密密麻麻堆成几乎淹没院落的红色小山。

桔梗走出院子等待罪魁祸首，没过多久一架红色飞机摇摇晃晃地从天上飞下来，一头栽进蘑菇堆里。之后长着狐狸尾巴的小男孩跳出驾驶室，打开舱门拽出后座年老的妹妹，枫明显是年纪大了晕机，爬下来的那刻弯腰吐了一地。

桔梗：“……”

这是姐妹俩自神社分离后第一次见面，少司命一直不肯透露桔梗的行踪，枫也只能瞒着她和七宝偷偷过来。这次枫是真心想带走桔梗，回附近村子的神社。巫女经营了五十年，多少有点人脉关系。周围的人都打过招呼，桔梗也不会受到刁难。老太太的想法很简单，毕竟桔梗是死过一次的人，也不需要再对付觊觎四魂之玉的妖怪，完全可以就此安顿下来，过普通巫女的生活。至于犬夜叉……

“不想见他们可以不回来，他不会去找你的。”

桔梗很轻地摇头。

“那样终究是根刺，对他们都不好。况且……”

“爱恨原本就是随心自由的事情，现在的我也很好。”

她说着望了一眼人见城的方向，奈落的基地还没有探测出具体位置，琥珀也依旧被控制，只是暂时由普通村庄的老夫妇收养，终归是隐患。她要解决的事情真的太多，不是单纯的死去或活着就能轻易摆脱的责任。

当然枫并不清楚她的想法，皱纹丛生的脸上浮现出无可转圜的失落。

“因为犬夜叉的事，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可是……”

“你真的想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吗？”

桔梗什么都没说。

信正远远站在屋外，他大老远就看到了那只从天上掉下来的红色铁鸟。那个上岁数的老巫女自己在犬夜叉的村里见过，显然和桔梗认识，在听到“我来就是想接你回去的，用不着再东奔西跑了……”这种话后，信正悄悄退出去，转身朝着人见城的方向撒腿飞奔。

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回村子！上一次她离开城堡，奈落嘴上没说什么，当天晚上差点没把御殿拆湖里，这次再回去就真找回不来了，他非把人见城底朝天翻过来不可。

那现在该怎么办！！

自己去求是不行了，别说桔梗不会听他一个小跟班的话。那个上岁数的老巫女显然也不知道奈落在附近，她是见过自己的人，贸然出现老太太肯定会想到奈落，那样神子大人想留也留不住了。奈落自己倒是能变换形体，可就他那窝里怂外头横的没出息样，就算把城底朝天翻过来，也绝对不会拉下脸去求她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信正在岔路口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朝着附近湖边一路飞奔。

这世上如果有谁最关心桔梗，那肯定是太阿公了。自从桔梗出走，老家臣就白天黑夜软硬兼施地催城主把她接回来，最后奈落实在忍不下去，把神无一股脑丢给他总算换来耳朵清静。信正上气不接下气奔过来的时候，老爷子正抱着神无在湖边钓鱼。小女孩换了身淡绿色的夏服，怀里抱着七成新的布鸭子。信正跌跌撞撞闯过来，把边上的侍从都撞了一跤

“太阿公……太阿公不好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夫人……夫人娘家来人了……要接她回去！！！”

老家臣正用鸭子逗神无，听到话只是转过头。

“接就接嘛你慌什么……”

“接走了就不回来了！！”信正绞尽脑汁地编说辞。

“我听见话茬了，她们好像是因为……夫人先前有个要议亲的男人，后来娶了别人她才跑的！！现在她娘家要把她接回去，逼她重新嫁给老家那个有老婆的男人！！！！”

他说着，冷冷憋出最后四个字。

“还是二房。”

花白头发的老头子愣了足足十多秒，当场跳起来。

“岂有此理！！！！”

他说着提起衣摆朝着神社方向撒腿奔了过去，跑了一半想起怀里还抱着神无。

“你把姬子送回城！！……那个，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赌气跑的，先养在别的地方别让她看见！！”

老爷子说着一溜烟跑远，动作麻利的完全不像是上岁数的人。

事实证明，谎言这种东西，和雪球一样只会越滚越大。

老家臣冲进神社的时候，七宝正在打扫庭院，飞机缩成了尺长玩具停在一边。他无视满院子哇哇大哭的蘑菇和长狐狸尾巴的小妖怪，风风火火闯进内室。桔梗坐在竹席上，对面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老家臣不由分说拉住桔梗一只袖子，拄着拐棍向外走。

“有什么不痛快都以后再说，现在马上跟我回去，都是我家人了，赌气的事就不要再做了！！”

老太太愣在原地看着桔梗被拉起来，脸上满满都是惊愕。老家臣深吸一口气，难得换了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声调。

“姑娘家婚嫁大事得想开了，卖女儿这种事我可是见多了，不能事事都听……是，我家那个是做错了，可那小丫头天生是个白子，亲娘又死的早，你就不能看在她可怜的份上担待些吗……还有我家荫刀对你那是真心，我家就这么一个独苗，那些日子你那么折腾人家，我哪次不是全心帮你护着你啊！！！！”

桔梗：“……”

七宝抱着半框蘑菇站在门边，下巴差点掉地上。那老头穿着狩衣明显是个大户人家的管事，揪着桔梗的袖子不停地絮絮叨叨。就在他说到“城主身体是不好可现在也养过来了，你做的是正室不说入门就是专宠，不比给人当二房强吗？！！”

枫婆婆终于回过一丝味儿。

“你的意思是……”她说着站了起来，看了眼边上十八岁的年轻巫女。

“要我家姑娘……给你那个养了个私生女的病秧子少主……当填房？还要当后妈？……你谁啊！疯了吧你？！”

她说着抓起桔梗另一只手同样向外走，“啥也别说了马上跟我回去！！这地是绝对不能待了，发善心就算了，你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家，火坑也敢跳！！”

老家臣重新把桔梗揪回来，一拐杖锤地上。

“我是少主他阿公，这是我家媳妇，你谁啊？！！”

枫眉头一皱，一张弓同样重重戳地里。

“我是她妹……姨姥姥！！！！她嫁不嫁我说了算！！”

桔梗生平第一次被卡在中间，两个老家伙恶狠狠盯着对方，恨不得从眼睛里放电把对面的人烧死。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怎么回事……

官道

信正抱着神无一路小跑回人见城，还没走几步，就和城主迎面撞在一起。奈落显然刚从外面返回来，紫色羽织上沾着一圈细小的碎叶子。

“怎么回事……”他看着信正和怀里的神无，“他人呢？”

信正第一次露出心虚和慌乱的神情，他下意识扫了眼神社的方向。奈落愣了一下，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瞬间气急败坏像只被踩了尾巴跳脚的野猫。

“都说过多少次了，谁要他多管闲事？！！”

他说着朝神社一路飞奔，带起连串的烟尘，信正站在原地看着紫色身影消失在远处，突然想起来那只小狐狸也在边上……

等等，他是不是见过主公……

我的天！肯定见过的…苍天啊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信正想都没想也朝着神社跑了回去，走了几步后把神无直接放在路上。

“你你你……你自己走回家，不要伤害陌生人，也不要乱欺负妖怪……”

他说着丢下神无，一溜烟撒丫子跑远。神无独自一人孤零零站在土路上，手里依旧提着那只鸭子。

神社

屋里气氛已经烧成了白热化，七宝蹲坐在门框上，看着屋里两个上岁数的老年人吵得面红耳赤你死我活，桔梗夹在中间脸都绿了，她不止一次想解释清楚，但两边人都气晕了头，谁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卖闺女？！！！也不看看你家那小子什么东西！！都病歪歪的人了，这都能在外头养出私生女！！平日里是多不检点，看你这德性也不是个会教的，就这还想娶我家的姑娘？！！”

“我不会教？你家拿着好好的姑娘给人当二房，还把人家扔在外头不管，但凡有个活路人家凭什么年纪轻轻不回家！！我看你也不是个会养的，小门小户出来的摆什么神道家的臭架子！！”

枫气的满面通红浑身哆嗦，桔梗深吸一口气拉住她胳膊。

“阿婆……”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先回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回头慢慢和你……”

但或许是老天成心要整他，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正屋门被猛地推开，穿着紫色和服的城主怒气冲天闯进来。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去找……”

奈落说出去一半的话硬生生噎在嘴里，屋里明显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吵翻天的两个老家伙转头看他，老家臣花白胡子炸的像是拖把，对面的老太太自己在村里见过，气的满脸通红。桔梗夹在中间一脸要死不活的神情，边上还坐着一个惊呆了的妖怪小男孩。他显然没想到屋里会有这么多人，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接着他像是突然见到陌生男人的大家闺秀，用袖子捂住半张脸，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枫只见过披着狒狒皮的奈落，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但想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倒是门边的七宝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站了起来。信正用方布包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狐妖的样子，信正径直上前把小狐狸抱了起来。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啦……上外边玩儿去……”

他说着捂住小狐狸的嘴，把他连拖带拽带出屋子。

奈落从始至终都用袖子捂着脸，眼睛也是普通人类的黑色，但或许是因为惊吓，肤色呈现出明显有些病态的苍白。枫看了半天没瞧出什么异状，凑近桔梗耳边。

“有这么大个子的肺痨吗？”

桔梗噎了好一会儿，“……他不是肺痨。”

“那是胎虚？这气色也不像啊……”

桔梗：“……也不是。”

老家臣还在气头上，城主突然过来他像是瞬间打了鸡血，径直上前拽住奈落一只胳膊把他拽到枫婆婆前，城主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差点栽地上。

“睁开你那只眼睛看清楚！这是我教出来的病秧子！！”

城主生平第一次脸上浮现出某种近乎懵逼的神情，老家臣对此全然没察觉，冲着面前的老太太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我家荫刀，五岁开蒙七岁习文，十岁经史书艺无一不通，十三岁接任家主，十九岁开石建屋，二十三岁就是一城之主，我把他从小养到这么大，你真以为我家是娶不到啊？！！”

奈落憋了半天，“阿公……她不是……”

老爷子没回头，“我人见家六代武将世袭一方，就是卿室的女儿配他也绰绰有余，轮的到你家来当火坑的跳啊！！”。

“阿公！！！”

“你给我闭嘴！！！你这臭小子，我当初劝你早点接人，你摆什么架子，现在给我装什么？再说天底下女人都死绝了吗！非得吊死在一颗树上，人家高攀还不要！！”

奈落：“……”

神社院落

七宝被信正揪着领口塞进蘑菇堆，嘴里硬生生喂了一颗陈皮山楂做的糖丸。信正捏住他的喉咙两三下把药丸咽肚里。

“听好了，你吃的是用瘴气和毒虫炼出来的剧毒中的剧毒！”他看着小狐狸惊恐的双眼，“敢透露半个字出去，就把你五脏六腑都烧成血水，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他说着看了一眼屋里，里面的人已经吵翻了天。

“还有……巫女大人是专门来保护我们，你要说漏嘴把她气跑了……我，我们城里的，还有城下町的人，还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得被你害死……几百条人命通通要变成恶鬼，白天黑夜缠着你，尤其是我！！”

他说着揪起小狐狸的衣领把他举到自己眼前。

“我就天天拿着刀出现在你梦里，砍你尾巴剁你的耳朵，你这辈子别想睡觉了！！”

七宝嘴里还残留着糖丸的渣子，脸色煞白看着他，之后屋里突然传来响亮又刺耳的苍老女高音。

“你的意思是我家高攀了是吧！我家高攀你什么了？！！”

枫甩开桔梗不停拉扯的手，“村里出来的怎么了！我家姑娘那是天选巫女！六岁入梓山，八岁开心眼，十四岁出山除妖，十六岁就是镇社神御，礼乐射书数样样精通，你去朱雀院都找不到第二个！！！”

“阿……阿婆！你误会了……”

枫婆婆撒开胳膊，“我没你这个孙女！！你看看你都是什么眼光，条件这么好，人又这么漂亮，眼睛是瞎了吗？挑的都是点啥人……”

“我家荫刀是什么人啊！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又是一轮的新的大吵。

“够了！！！！”

桔梗忍无可忍大声喊了出来。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她说着从两人中间站出来，话语里终于多了恼怒的成分。

“我不回城，我也不回村，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待在这儿！”

人见城主怒气冲冲扭过头“切”了一声。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他恼火地看了巫女一眼，“没人愿意拦你！！”

桔梗彻底别过头不再看他。

花白头发的老家臣反而呆了老半天，末了他嘴角一阵抽搐，抄起手里四尺长的实木拐棍，当着屋里的枫和桔梗，还有刚刚踏进屋子的信正和七宝的面，结结实实砸在了城主后腰上。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信正、七宝：“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