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篇（结）

“不要！”高杭雪闪身张开双臂挡在新娘的身前。

蓝华看着他一双盈盈发亮的眸子，又想起他抱着自己撞在灵芯梅树枝上的场景，心中一痛。她急忙收回剑，剑尖还是削落了他胸前的一枚扣子。

“你就那么喜欢她，可以为她不顾自己的性命？”蓝华的嘴唇抖了抖，一剑削下他的一缕头发，“是我看错了你。”

锋利的流觞重新缠上她纤纤一握的腰，重新恢复腰带的模样，她一步步后退，眼中有什么东西寸寸断裂：“高公子，恭喜你了。那镯子就当是我送给高夫人的贺礼吧！祝你和你的夫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花儿……”高杭雪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像要挽留，又像为难。

“不要再叫我花儿！你不配！今日一别，与君……长绝……”

蓝华嘴角努力噙着得体的微笑决然地转身离开，瘦小的蓝色背影在一片大红中分外显眼。高杭雪握着镯子的手紧了紧，待蓝华走远后借口要安慰受到了惊吓的新娘而早早地离席。

今日之后，他们再无交集，仿佛两个人从来没有相识过一般。第三日，蓝华昭仪在呕了三日血之后终于带着不甘与对高杭雪的恨意撒手人寰，香消玉殒。

蓝华昭仪安葬的那一天，孔雀听说榕华城的高杭雪猝死，于是特意来到榕华城，只为替蓝华看一眼高杭雪的报应。

“你果真在这里。”红衣少年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孔雀眨着好看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浩浩荡荡的送丧队伍上：“焰焚情？你来干什么？”

焰焚情跟着她将目光投向高杭雪的送葬队伍上，随口道：“正好刚刚在这里出了趟任务。怎么？你对高杭雪有兴趣？”

“呵，不过是一个负心人而已，我只是来替别人看一眼。”孔雀轻呵一声，低着头与盘子里的瓜子较劲。白嫩嫩的手指上涂着樱花粉的蔻丹，在桌子深红色的映衬下活泼可爱。

焰焚情顺手为她倒了杯茶：“听说蓝华昭仪几天前没了？你是来替她看的？”

“嗯。”

“唉，都是天意啊！”焰焚情叹着气，摇着头，颇有一种老江湖的感觉。

“什么意思？”

“高杭雪虽是今日出殡，可是死亡的大致时间与蓝华昭仪差不多，甚至还要早了一点。你师姐洛神冰雪聪明，你肯定也不差，就没想过其中有什么蹊跷？”

“你知道？”孔雀好像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知道。”焰焚情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让我说这种秘密总要意思意思吧？”焰焚情凤眸转了转，目光灼灼，双臂交叠放在桌面上，身体向她探过去，“如果你亲我一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孔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焰焚情诚恳地点了点头：“相信我，这个事实是值这一枚香吻的。”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在他的俊脸上吧唧了一口，她摇着他的胳膊催促道：“快说！”

“事实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这还要从蓝华离开了婚宴之后说起……”焰焚情拉过了瓜子碟子，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剥着瓜子。

高杭雪刚刚带着自己的新娘回到新房就吐血晕了过去，他身边的管家早就被吩咐过，所以不敢声张，只是将早就悄悄请来的大夫领过来。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身边只有几个他的心腹候着他。

高杭雪双眼微微睁开了，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眸已经没了颜色，苍白的唇动了动，唤了身边的管家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管家一愣，侧耳仔细听了听，勉强笑道：“爷，花开了。榕华城所有的锦鸱花都开了，那声音是风吹过花瓣的声音。”

“是吗？”高杭雪强撑着病体坐起来，执着地走到窗子前推开了那两扇窗，一股清新的花香涌进了死气沉沉的房间。院子里早年栽着几株锦鸱花树，如今满树的艳红花朵如霞似锦开得热烈，美得令人炫目，然而高杭雪看着这些美丽的花朵却忽然从眼角滑下两行泪来：“不，不对！我听到了……那是……花儿哭的声音……”

他步履踉跄地绕过屏风，他白日里的新娘正站在那里，头上的大红盖头还未取下。他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了盖头，新娘那精致的妆容与样貌竟与蓝华一般无二！高杭雪轻轻抚摸着新娘的脸，光滑的皮肤之下却是坚硬不堪。

“高公子对这傀儡人偶可还满意？”一男子站在门外问道。

“星辰楼果然厉害，居然可以找到如此心灵手巧的傀儡师。请转告贵楼主，杭雪十分满意，答应楼主的东西绝对不会食言。”高杭雪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蓝华模样的傀儡人偶。

“能够得到高公子的赞赏实在是小人的荣幸。不打扰公子了，小人告退。”门外男子轻轻退去。

高杭雪仍旧望着那与真人并无二致的傀儡人偶，眼中柔情似水，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说过，要你离开清夜阁；我说过，我不在乎你的出身；我说过，我要用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高家的门，大宴全城宾客；我说过，会对你一辈子好；我说过，要在大婚之日为你戴上这只镯子……”

深色的血溢出嘴角，喷在人偶艳艳红衣上，晕染出暗色的花，高杭雪从袖中取出那只碧水折枝镯，执着人偶僵硬的手，小心地将镯子套在人偶的手腕上，“傻丫头，我怎么会忘记这些话呢？能够成为我高杭雪妻子的人，整个澜域不过花儿一人。只是……我没有这个福气罢了。离开我之后，好好地开始新的生活吧……”

“你是说高杭雪骗了蓝华？可是为什么呢？”

“高杭雪中了毒，命在旦夕，我是后来才猜到他们是中了一样的毒而彼此不知。为了让蓝华忘记他，他特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请了我们星辰楼为他演这出戏，又用家主的位置让与他不睦的堂弟帮他一同演戏。如今躺在棺材里的除了高杭雪，估计还有那蓝华昭仪的人偶吧！只可惜，高杭雪并不知道，蓝华也同他一样，命不久矣。”

“这两个人，每个人都拐弯子。要是他们坦诚相对，直说自己的情况，那不就好了吗？他们最后的日子也许就是圆满的，即使时间很短。”

“这你就不懂了。如果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会死，那么另一个人若是知道了会如何？”

“大不了哭一场呗！”

焰焚情被她的天真打败了，笑着说道：“就算是哭一场，可是那个会死的人舍得看到心爱的人掉眼泪吗？所以说，他们都想保护对方，只是被命运捉弄了。我相信，那天蓝华昭仪去找高杭雪的时候如果高杭雪没有演这场戏，那么她对他说的话就是一段分手的话了。”

他都猜对了，这让孔雀很是吃惊。

她歪着头看向焰焚情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你猜不到很正常，因为你还有点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切！长大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