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白芷兮换身雪白孝服,头带素花,带好白色的面纱,
拿着仅剩的一点银子,出去买了葬礼用的物件,雇佣了一些人,把爹和娘合葬在白家祖坟。
到场的都是邻居街坊,一个老婆子颤颤巍巍小跑过来劝白芷兮
“别伤心啊,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家小心点,去投奔个亲戚吧。”
另一个有钱老爷家的小妾趾高气昂的摇着扇子走过来
“要我说,你啊,还是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好还清你们家的债务,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她上下打量着白芷兮
“看着不错,应该能生儿子,到了别的老爷家可得低声下气点,把小姐脾气收收,这样也能好过些。而且,你为什么老是带着面纱啊?该不会是容貌不好吧,哪个有钱人家的老爷不愿意要好看的呀,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哦,对对对,你还会弹琵琶,这样也应该可以嫁出去的,有的老爷啊,就喜欢那文邹邹的东西,你如果像我一样姿色出众,又能歌善舞,很容易就嫁给有钱人家,就怪我出身不好,要是有个家室,绝对是名门公子家的当家主母。”小妾高傲的看着白芷兮。
江家口的三小姐走过来悄声问了一句
“她没有那么多嫁妆,还是罪臣之女,哪个人家敢娶她作妻啊,丈夫不是官家还好,要是是官家,会被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子的。”
“那就给人家当小妾嘛!不能当正妻就当小妾啊。”
“小妾!?她怎么能当小妾呢?!”江家口三小姐震惊的说
“小妾怎么了?小妾怎么了?我就是小妾!我现在锦衣玉食的,不比她好吗?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小妾气急败坏的说,差点就要上去挠人,好在老婆子拉住了她
“我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就是白芷兮要当小妾这件事而已,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
白芷兮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听着
旁边的老婆子看她不知声,就推搡她几下,问
“我们说了这么多,你也不说话,你到底想怎么办啊?”
白芷兮只是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江家口三小姐“罪臣之女?”
江家口的三小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嗯……罪臣之女啊,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白芷兮冷笑着,
罪臣之女,多大的名头啊,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顶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
他们已经不把我当普通的庶民对待了,我是罪臣的女儿,理应被贬成奴婢,他们觉得,我当个小妾都是莫大的荣幸。
这帮人真是恶心,假装善良热情,其实只是为了贬低我来抬高自己的身价,显得自己平易近人,他们看到了我,就感觉自己是高贵的,那个女人是怎么一脸自豪的说出自己是小妾的啊,给别人当小老婆很值得骄傲吗?
这些人已经不把我当人对待了,我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认人践踏,还对我的容貌评头论足,我是大小姐的时候,谁敢和我怎么说话……
白芷兮感叹世态炎凉
“请各位都回去吧!如果我这个罪臣之女有什么不妥之处大家请多担待!”
几个壮汉听出白芷兮话里有话,纷纷表示自己认为白芷兮不是罪臣之女。
“白小姐,我们都知道你父亲是清官,是不会犯法的,你也不是罪臣之女!”
“对啊,白老爷心善人好,是个正直的好人啊。”
“一定是有人诬陷白老爷的”
后面几个人随声附和
“我们相信白老爷!”
“对啊!就是!”
“我们相信白老爷是清白的!”
白芷兮低下头……
“请大家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谢谢各位了。”
众人互相观望了一会,接二连三的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白芷兮跪在白老爷的墓碑旁,
“爹爹,你说你当初要被判刑的时候,怎么就没人说这种话呢?”
白芷兮还记得,当时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袖手旁观,有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眼神里全是鄙夷与不屑,他们冰冷无情的看着白芷兮和白老爷,利剑一般恶毒的话语从他们嘴里吐露出来,字字见血
“我早就看出来了,白老爷不是个好人!他家仆人都被他逼跑了!”
“他平时那么好,肯定都是装出来的!”
“我们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说不定他还拿了朝廷给我们的银两呢!”
“呸,不要脸!”
“真是不要脸!他养的闺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才那么小那么狐媚,勾搭了多少男人,我儿子就对她着迷,现在都病倒了!”
“这家没一个好东西!”
别说了!别说了!你们都别说了!
白芷兮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擦干眼泪
“为什么爹爹这种正直廉明做尽善事的清官被陷害,被抄家,而那些小肚鸡肠的恶人却能逍遥法外?”
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
“爹爹,这和你给我讲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一样啊……”
“爹爹你骗我……”
白芷兮抱住墓碑,“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天渐渐暗下来了,鸟儿落在墓碑旁的柳树上,互相依偎,轻生呢喃。
白芷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慢慢的走回家,望着曾经歌舞升平灯火通明的院子如今荒废残破不堪。
“这么大的院子,只剩我一个人了啊……”
她一边走,一边抚摸着墙壁,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爹爹的书房,坐在爹爹的椅子上。
用手轻轻抚摸着桌子,
突然发现桌子有一块地方凹凸不平,白芷兮仔细摸摸,抽出了一张纸。
纸上写着:
早知近来会不太平,兮儿,若是爹遭遇了不测,找你二叔去罢,不要怨爹不能陪你了,不要想着给爹寻仇,好好生活,日后找个好夫君,相夫教子,便已是最大的孝了,也让爹在九泉之下有些安慰。
白芷兮捂住嘴,瘫坐在凳子上,又开始哭了起来
“爹爹,爹爹啊……你留这张纸有什么用,你人都已经不在了……”
白芷兮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直到第一缕月光照进屋子她才缓过神来。
杀父之仇不报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眼下苟且活命才是重中之重。
白芷兮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锁好了门,
拿出一个小钥匙,打开床柜,在自己的床下摸索出一个琵琶。
这是爹爹在她十岁生辰时送她的礼物,
是爹爹花大价钱专门请人打造的,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
白芷兮很喜欢这个琵琶,经常把它藏在床下的暗格里,
房间里肯定是不安全了
白芷兮抱着琵琶回到花园下的密室里,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了
她决定明早就去找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