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青云山的风总是冷得刺骨，即便仲夏时节也不例外，裸露的手腕被掠过的风一扫，竟像是被冰水泼过一般。

我攥紧了那块染血的帕子，紧随在哥哥明献身后。这块帕子上的血是方才他指尖无意识滴落的，如今已经凝结成深色，黏腻地贴在掌心，像是一道怎么也抹不去的痕迹。

哥哥的步伐极慢，他身披银白战袍，下摆轻轻扫过青石板路，将细碎的草屑拂去，却挥不去周身沉甸甸的阴霾。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拖着千斤重的枷锁。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腹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污。可我知道，这颤抖并非因伤口的疼痛，而是另一种更深、更无声的痛楚在折磨着他——肩胛骨上的伤确实渗出血来，但真正让他无法呼吸的是属于战神的荣光轰然崩塌时的钝痛，宛如钝刀一下一下割开胸口最脆弱的地方。

耳边还能听见青云大会的余音，喝彩、叹息、议论，这些声音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束缚住我们。

“连纪伯宰这样的无名小卒都赢不了，还称什么战神？徒有其表罢了！”有人冷嘲热讽。

“没有福泽降临，尧光山会枯竭凋零，灵石都会化为尘土，咱们的日子怎么办？”

另一侧，稚嫩的童声附和着：“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战神！”

这些话一字一句钻进我的耳膜，怒火瞬间在胸腔内炸裂开来，烧得喉咙干涩发紧。

我握着帕子的手猛地用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嵌着血痂的布料硌得手心生疼。转身那一刻，我几乎要冲过去与他们理论。

然而，哥哥冰凉而粗糙的手指忽然搭在我的手臂上，茧子磨过衣袖，带着一种克制的力道制止了我。

他没有回头，仅用眼角余光瞥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并无愤怒，只有疲惫得近乎麻木的情绪。

“阿栀，走吧。”

他的声音轻得像被山风吹散的絮语。

夜幕缓缓降临，黑暗如墨般笼罩整个青云山。宫灯次第点亮，温暖的黄色光芒映照在青石板路上，投射出一片斑驳的影子。

然而，这柔和的光线却无法触及哥哥孤寂的身影。他走在前方，背影显得愈发单薄而凄凉。

细碎的尘埃落在他的肩膀和发梢，仿佛连它们也感应到了主人的低落，纷纷前来陪伴。

忽然，擂台上纪伯宰的形象清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一袭墨黑的战袍，与黑夜融为一体，显得神秘且幽深。

他脸上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看似轻松，实则透出冷漠与轻蔑，就像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样子。那笑容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刺进我的心口，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双手捂住胸口，试图压住那剧烈的疼痛。

这一刻，我对他的厌恶被无限放大，杀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要杀了纪伯宰！

一阵山风掠过，吹动宫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灯光摇曳。而哥哥的脚步丝毫未停，依旧坚定地朝前走去，似乎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无法撼动他的意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匆匆追上他的步伐，将那些嘈杂的声音抛在身后。

……

我是明栀，尧光神君的小女儿。

我的哥哥，明献，是尧光太子，也是曾经的尧光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