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舫情生

言笑连忙上前劝阻，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言笑纪仙君，孙辽曾与你一同征战青云，同袍一场，这般动手未免太过了！

一直沉默的沐齐柏终于抬眼，眸光深邃地在纪伯宰与明栀之间逡巡，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探究。

沐齐柏纪仙君如此动怒，是为了身旁这位佳人，还是为了那画中仙？

纪伯宰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下颌线紧绷，眼底翻涌着不耐，侧脸线条冷硬如石，全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明栀见状，心头一紧，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裙摆，指尖泛白，她咬了咬下唇，主动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请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栀含风君，此事皆因我而起，是我失手将酒杯掉落，让孙辽仙君出丑，与大人无关。是我一时莽撞搅扰了诸位的兴致，罪责全在我身，还请含风君降罪。

纪伯宰长臂一伸，将跪地请罪的明栀稳稳拉了起来。

纪伯宰你又没错，为何要跪？

他动作轻柔地替她拂去裙摆上的灰尘，指尖划过布料的弧度温软，与方才扇向孙辽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席间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杯盏碰撞的脆响戛然而止，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他抬眸看向沐齐柏，墨眸沉凝，语气坦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纪伯宰含风君误会了。在下所为，不过是护着心爱之人罢了。此事与旁人无关，若含风君日后遇得真爱，自会明白这份护持的心意。

话音落，纪伯宰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面色各异的众人——孙辽捂着红肿的脸颊，眼底满是怨毒却敢怒不敢言；言笑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其余宾客或低头窃语，或面露惊色。

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冷声道。

纪伯宰无耻之徒扎堆，此地实在无聊。我们先行告辞。

说罢，他携着明栀的手转身就走，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凌厉的风，门帘被掀得猎猎作响，留下满室尴尬与沉默。

纪伯宰与明栀离席后，舱内烛火明明灭灭，映着满座沉默。

言笑看向主位的沐齐柏，见他指尖捏着酒盏，目光却落在舱外漆黑的水面，连酒液晃出杯沿都未察觉，周身萦绕的沉郁，让旁人不敢轻易开口。

返程的画舫破开夜色，船桨划开水面的声响格外清晰，带着潮湿的水汽漫进舱内。明栀坐在软榻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裙摆的绣纹，终于抬眼看向对面的纪伯宰，声音裹着水汽般轻柔。

明栀大人，方才我是故意的。

纪伯宰正抬手拨弄着烛芯，闻言侧过头，昏黄的光在他下颌线描出柔和的轮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寻常事。

纪伯宰我知道。

明栀那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纪伯宰没说话，起身走到她身边。船身忽然轻轻晃了一下，明栀下意识往旁倾去，他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待船稳后，他才俯身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揉着那片淡青色的淤青，动作慢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

纪伯宰无妨。

他的声音比舱外的夜色更沉。

纪伯宰送你回去后我还有事，你夜里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明栀望着他垂落的眼睫，能看到他眼底映着的烛火，连带着他身上的松墨香都变得清晰。她轻轻“嗯”了一声，耳尖悄悄发烫，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纪伯宰揉完淤青，没有立刻松手，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她的手腕内侧，触到一片细腻的肌肤时，他指尖微顿，抬眼时，恰好撞进她含着微光的眼眸。

舱外的渔火一闪而过，映得两人眼底都亮了亮。画舫继续往前，水波声、烛火噼啪声，都成了这片刻沉默的背景，唯有两颗心，在悄然靠近的距离里，跳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