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咳咳咳，这鬼炉子。”

　　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握住火钳捣鼓着自家的火炉。今日的火炉就跟装了邪似的，怎么也点不着。要是平日，这时候的她早就躺在床上哄自己那个三个月大的孩子睡觉了。

　　孩子在里屋咬着指头咿咿呀呀唤着，不知不觉便入了梦乡。

　　她探头看了眼熟睡中的孩子，复而低头继续捣鼓起炉子。只是这回，她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叮铃铃！”

　　她一愣，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又顺手拿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这才去开门。

　　“谁呀，大半夜的。”

　　门口是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老妇人拘谨一笑，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是新搬来的，想搁大妹子你这儿借把柴火。赶明儿我给你送上锅新出炉的玉米窝窝。”

　　“客气了，老大娘快进来。窝窝就不用了，不就是柴火吗，等着。”

　　她爽快一笑，从厨房里抱出了一担子干柴，递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收回了望向熟睡中的婴孩的目光，转而投向眼前的这把柴火。

　　“这怎么好意思。我做的窝窝头绝对好吃得不得了！”

　　“那就谢谢大娘你了。”

　　她感激地笑了笑。

　　“大妹子，你这屋怎么没生火，大冬天的别冻着了孩子。”

　　“想生来着，可这炉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不管怎么生都生不起来。”

　　她有些苦恼地看了眼火炉。

　　“害，这好办。”老妇人将柴火搁在地上，踱步至火炉旁蹲下，捣鼓了起来。

　　“你大娘我可是生炉子的一把好手！”

　　话音刚落，火炉便神奇般地着了起来。温暖的热浪转瞬之间便将满屋子的寒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真神了！”

　　她啧啧称奇。

　　老妇人抱起柴火，状似无意道：“你家娃儿真是可爱。”

　　她一愣，不自觉弯了眉眼：“三个月大，可爱伐。”

　　老妇人眼底闪过奇异的光，她又看了眼婴孩。就在此时，那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冲老妇人歉意一笑，赶忙进屋去抱孩子。

　　摇摇晃晃中，孩子翻了个身，睡去了。她松了口气，扭头去望妇人，可门口早已空无一人。只余炉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她关了门窗，合眼沉沉睡去。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她满头大汗地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狰狞的火舌。

　　她大叫，慌忙将孩子揽进怀中。孩子小口微张，不可不闹，只是诡异地笑着。

　　一心关注火势的她并未注意到孩子的表情。她剧烈咳嗽着，拼了命拉扯着屋门。

　　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无论她怎样去砸，去拉也无法打开。

　　她的咳嗽声越发强烈，绝望之下，她决然打开了窗户，搂着孩子侧身跳下楼。

　　孩子在她怀中动了动，她护着孩子，背部朝下，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剧痛感。

　　同一时间，警笛声、救护车的提示音、人流的嘈杂声同时响起。

　　有几个人叫着，抬着担架奔向了她。

　　她的鲜血将头发与面颊紧贴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微微一笑，眼前一暗。

　　待再睁眼时，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她茫然地看着围住她问东问西的医生，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开口。

　　“孩......孩子。”

　　医生顿时失了声。他们对视了片刻，终有一人低沉着嗓子说话了。

　　“节哀。”

　　她微愣，而后疯了似的扯住医生的袖子，尖声叫道：“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她才三个月大。我，我跳下来的时候她还动了呢。我求求你救救她！”

　　泪水混杂鼻涕布满了她的面颊。

　　医生叹了口气：“她吸入的煤气过多，我们......无能为力了。”

　　她绝望地呆住了，心底涌上了一股寒气。

　　周围的医生与护士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时间，空气似是凝住了似的，处处充满了死寂。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不少邻居来来去去地看望她。大家看见这样一幅失了魂的样子的她，皆是无奈叹气，悄声安慰。

　　可这些面孔里却没有一张是那个她无比熟悉的。

　　“她好可爱呀，给我好不好？”

　　她僵着眼珠，面部略微抽搐。

　　黑漆漆的眼珠漫无目的地四处飘着，最终落在了病房门窗处。她盯着那双眼珠，微微一笑。

　　“回来了。”

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