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宸太妃那儿回来有几日了。
元夕的性子捻指间变得沉静了许多。
式微从不主动提起过去的事,元夕也不问。式微想对元夕来说,有些事想不起来更好,徒添伤感。
从西殿回来后,云峥对元夕更好了,好的让人嫉妒,有什么新鲜玩应也一应先送到未央宫里。看元夕的次数细数下来比他一月内进后宫的次数还多。
长日寂寞,宫中人的日子总是无聊,闲话更是一刻都未曾间歇。
有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总有事端。
翌日,顾雨柔身边的云翠来了未央宫,禀了元夕说她家娘娘想邀请夕公主隔日午后到院子里赏花。
元夕问了式微,皇兄的女人里她位分最高,资历最深,又是有自小的交情在的,不好推了这约,便应了。
隔天下午,元夕早早到了应章台,却看到顾雨柔已然坐在那儿候着她了。
微问了安后,两个人谁都没开口,好不尴尬。
元夕终按捺不住,先做了行动,提了提身子,向前够了够茶壶,一边道:“顾娘娘喝茶吗?”
顾雨柔按下了元夕的手回道:“不了,我喝水。”
看元夕坐下后复道了两个字:“干净。”
最后两个字咬的极重,可看她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元夕一时摸不准她究竟是何意。
元夕怏怏地收回了手。
顾雨柔看元夕的头也低了下去,才开了口:“走吧。咱们去湖边走走。”
天阴阴的,湖面上的风吹过来打在脸上还是寒的。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走着,元夕的眼神这儿飘一会那儿瞧一会儿,就是没再搭话。
顾雨柔瞧着走的远了些,放慢了些脚步,开始道:“我知道你委屈。这两年,你经受的事太多,过的不快活我明白。其实,皇上也不容易,也亏了你,他才有今天。对你好,除了当你是妹妹,自然还有分恩情在里面。于着他,我定然也会帮他还你这份情,于着私,自小便是看你长大的,断也没有生分了的道理。”
说着顾雨柔扯了下元夕的手拍了拍。
这算什么?她是在可怜谁吗?宣示自己女主人的地位吗?
难为她了,说的这样婉转。
元夕听了话,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说了句:“我知道。”
看到元夕的反应,顾雨柔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她也松了口气。
然后便背过身去,用了只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吐了三个字:“别怪我。”
下一瞬,元夕傻了。
她眼睁睁看着顾雨柔脚下一滑,影子似的掉进湖里。
她掉下去的太快,快的元夕都忘了伸手。
再然后就只听得身后的云翠大喊着,一下子就涌上来一群人,乌泱的跳下去救人。
顾雨柔被拉上岸的时候,元夕看着她,煞白的脸,唇色发紫,脆弱的跟个纸片人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没了呼吸。
抬走顾雨柔的时候,云翠看了元夕一眼。
恍惚间元夕觉得那个眼神充满着玩味和算计,让人脊背发凉。
云翠带着顾雨柔先回了庆安宫,元夕愣愣地跟在后面。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云峥从远处走来,看的出来他走的步子很大,想来应该很着急吧。
走的近些,元夕看他眉头皱着,一言不发。
元夕刚想上前行礼,可发现云峥的好像压根没看到她,视线连扫都没扫到她身上,于是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元夕就那样站在门口的槛子上,靠着门,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
她看着云翠哭的揪心,伏在顾雨柔的床榻旁像个泪人。
云峥先问了太医。
太医们跪着战战兢兢的回了情况:“娘娘好在只是呛了水,并无大碍,不过这月份里湖水太凉,着了寒气,尚需好好调养啊。”
知道了顾雨柔并无大碍,云峥的眉头才松了一松。
此时他看向门口,看见了好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的元夕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都快要扯破了。
不忍心地叫了她过来,刚想问是怎么回事。
不料有个身影抢先一步跪在元夕面前,哭着说:“公主究竟是跟我们娘娘说了什么,才让我们娘娘丢了魂似的滑了下去,公主不是跟咱们娘娘是自小的交情吗?何至如此啊!”
她说的激动,一直抓着元夕的衣摆,晃的元夕都快站不稳。
元夕直直的望着他,缓了口气。
迈了一步去扶起她,抓着她的手臂,然后一字一句望进她的眼睛说道:“话,不能乱说,是顾姐姐自己滑下去的,我们根本没有争吵。”
也许是元夕的语气太过坚定,也许是她审视的眼神让云翠也怵了心。
云翠一时没了眼泪,怔着说不出话。
云峥在一旁开了口:“好了,今日你也受惊了,先回去吧,朕在这里陪她。”
元夕放开了抓着云翠的手,退了下去,离开之前回头看了眼床上依旧闭着眼的顾雨柔。
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峥一直呆在庆安宫,用了晚膳又走到顾雨柔床边。
刚要坐下,看到床上的人儿眼皮微动,似有醒来的迹象。
果然,片刻之后顾雨柔缓缓地睁开了眼。
看到床边坐着的云峥,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本就苍白的脸又显得楚楚可怜,让人不觉心疼。
云峥用手指勾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轻声宽慰道:“你受惊了,没事了。”
顾雨柔触到云峥的手,拉着他软着说:“臣妾以为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臣妾好怕。”
云峥轻轻地拍着她,也柔声说道:“夕儿她不是故意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顾雨柔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先提元夕。
咳了几声,忙回道:“不干她的事,是我不小心,也怪我,许是我安慰她时提了她的伤心事吧,才让她如此伤心,失了神志。”
云峥不再看她,背过了身体道:“她也可怜。”
顾雨柔双手握上了云峥的手说:“若真的是为她想,不如送她出去才是最好的解脱,母后不喜她,她留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如此也算护了她周全,还了她当日的情,好不好?”
云峥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真诚又无辜的样子,一时没了言辞,只回了句:“好,容我想想。”
说完,云峥将顾雨柔的手放回被子里,帮她重新盖好,叮嘱她好好调养。
随即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顾雨柔看着云峥的背影沉沉的闭上了眼,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