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后悔那日让你留下来。”陵澈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看着鸢歌。
鸢歌的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只觉得后悔两个字是那样刺痛她的心。
“是啊,我从来就不是她,你也从未爱过我。”
鸢歌微微低头,用手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泪,然后骄傲的仰起头,给了陵澈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别皱眉,我走就好,千万宠爱也好,一路独行也罢。”
说完,面前的女子一个疾厉的侧身,顷刻间将雪白的颈脉从冰冷的剑身擦了过去。
那冰冷上终也是有了温度,殷红的、刺目的,她的温度。
元夕不忍去看,那女子在阳光下笑的嫣然,下一秒却渐渐滑落。
还好有个温热的手掌遮在她眼前,及时的将她一把拉过,按在怀中,不让她去看眼前的惨烈。
陵澈持剑的手还端在空中,剑上的血顺着剑尖滑落在地上,滴落成花。
鸢飞扶着倒落的鸢歌,按住鸢歌不断涌出血来的脖颈,泣不成声。
鸢歌看着眼前气不属声的鸢飞,心中的憋着的那股气终是疏散了。
强笑了笑道:“对不起。”
鸢飞摇着头,似道着她却也从未怪过你。
鸢歌明白她的意思,复道:“我难得放手,虽终有不甘。”执拗的脸上有着一丝嗔怪。
洛鸢飞看着妹妹嘴角上溢出大半的血,心痛的替她拭去,将她的脸与自己的紧紧贴着,眼泪流出眼眶打湿了鸢歌的嘴角。
鸢歌用最后几分力气向上贴着鸢飞的耳畔轻轻呢喃,声音小到除了她们两个再没旁人能听到。
“来生呢,我不要再遇到花樽之上的鸢飞衬的我满身荆棘无处可逃,也不愿再遇到举世无双的陵澈,只一眼便贻误终身。来生,哪怕任风载雨,也独我一人就好。”
说着,鸢飞怀中的人儿便没了力气,沉沉的倒了下去,那个曾经使着性子刻意折磨她只为了求取别人能多爱她一些的鸢歌再也不会回来了。
鸢飞好想对她说:“鸢歌,别走。这世间还有太多好景等你去看,还有更好的人等你去寻。来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一定会去有人陪着你,直到你幸福。”
鸢飞的话死死哽咽在喉头,可她就是说不出口,她紧紧地攥着鸢歌的手好久都没松开,她只觉得鸢歌一生中汲取的温暖太少,她怕给的不够。
夜离在远处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忽想起那年的寒江关畔他也曾见过同样的黏著与眷恋。
这世界上的所有的软肋都可以通过时间的修炼变得无懈可击,唯独你爱的人,是你一生的短板,而且重成定数。
而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注定是一个悲伤的结局,一遍又一遍的感动被搁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绝望。
魂牵梦萦之中,那份情意的炊烟永不消散,炊烟散尽了,还是炊烟。
陵佑和鸢歌的死让鸢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加上原有的心疾更是一病不起。
元夕和夜离去看她,便看到了守在鸢飞床榻侧的陵澈。
他在鸢飞的榻下放了一张小桌案,上面堆着一些不得不批的紧急公文。
细看陵澈,与几日前仿佛判若两人,眼下的乌青和颓败的眼神让他再无往日的神采,两鬓间依稀还能看到几丝白发。
“娘娘好些了吗?”元夕微微朝陵澈福了身,便走至鸢飞榻侧,看着鸢飞消瘦苍白的小脸,额上还略微有着细密的汗珠能感受她忍受着疼痛的折磨。
陵澈丧着头,低声而缓慢地道:“只听说传闻中的鲛珠才能治好,朕派人去寻了。无论如何,朕只剩鸢飞了。”
元夕听得他的话,略沉思了一会儿,便抬起头看向夜离,似乎想说着什么。
刚要开口,便被夜离按了按臂肘,他示意元夕不要莽撞。
陵澈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以为他们是来辞行的,此时便道:“近些时日,多谢你照顾鸢飞,朕知道你一直想要血竭,等下朕叫人拿些来予你,你们便走吧。”
元夕听着他的话,又看了看床榻上的鸢飞,还是决心说道:“我可以救她,我的血可以救他。”
夜离皱着眉看着元夕。
陵澈原本灰暗的眼神似乎一下子抓到了什么,惊站起来,抓过元夕的臂膀,带着些激动道:“你能救她?你若能治好她,要什么朕都给你。”
夜离一把拂去陵澈紧抓着元夕的手,让他冷静。
元夕给了夜离一个眼神示意他没事,复看向陵澈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父皇寻了鲛珠来给我养着,这些年鲛珠已融在我体内无法取出,不过我想我把我的血渡给她应当效果也是一样的。”
陵澈听到元夕的话,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一边念着:“可以的,一定有用。”,一边在鸢飞的床边来回踱步,然后又抓着鸢飞的手,喜悦极了。
很快,陵澈便吩咐人跟着元夕下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内室之中只剩夜离与陵澈。
夜离背过身去冷冷的说道:“我不能答应你让元夕救她。”
陵澈握着鸢飞的手一下子停顿下来,扶着床幔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窗前站着的男子道:“你说什么?”
夜离转过身,用坚定的语气看着陵澈又复述了一边甘冈的话。
陵澈一下子发了怒,向前大跨了一步揪着夜离的衣领道:“连她自己也是自情自愿的事,与你何干。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现在代掌周国,别以为朕怕你!”
夜离也不恼,只平静的说:“我们都有贪念,都有各自想求的人,她是我的贪念。”
陵佑楞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道:“那鸢飞怎么办?”
夜离将他抓着自己的手拿了下来,道:“我救她。我是药人,我的血也可以救她。”
陵澈被眼前人的话惊了一下,他没想到以夜离今时今日的地位,竟然也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不惜将自己的隐患暴露给他。
人与人接壤,能说的不过片面辰光,一两桩人情世故而已,何况君王。
陵澈不再探究他,更似有惺惺相惜之意,放下心来,走到桌案旁倒了杯茶递给夜离:“你放心,此事不会有别人知晓,我欠你一次。”
夜离只微抿了一口,而后理了理衣袖,向床榻后面的屏风处走去,只道了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