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晚了,来晚了!”正当口,一个红扑扑的影子自门口闯将进来,看见冻成水晶肘子的诸仙,遂顺着视线瞧向我,迷惑打量片刻,豁然开朗道:“嗬!这不是百花宫的梓芬嘛!真真是个美人胚子,越长越水灵了。”
话音一落,诸仙惊了,手中但凡握了点筷子、扇子、杯子什么的皆噼里啪啦往桌上掉。
我定力甚好地晕了晕,颇有些同情这满殿的神仙,若是我瞅见个本该乖乖睡在坟头里的人欢快地在跟前活蹦乱跳,难免也要跌上一跌。这位仙友的这眼神、这记性真是高深莫测、无边无谱了。就算借给我是个胆子,我也不敢冒充仙花神她老人家。毕竟这是要是被长芳主知道了,我这身葡萄皮就不保了
我步出阴影,站到那位老眼昏花的仙友跟前,善心纠正道:“这位仙友怕不是瞧花眼了,先花神她老人家仙去已经不是一年两年,总之颇有些年头了。”
那位仙友弯了弯眼,恍然大悟笑眯眯道:“唔呀!原来是这样!方才你站在暗处,只瞧个朦胧剪影,老夫忘性大,只记着个梓芬能美得如此一塌糊涂,却忘了还有个别人。该罚该罚。”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对我颇有好感,言语间亲亲热热携了我的手转过身正对殿首。
星星琉璃盏簇拥之中,天帝一派既莫名热烈又莫名惆怅的眼神在瞧见我的正脸后,入土为安,片刻后又死灰复燃成满面疑惑和惊诧。
再看天后水神愣愣瞧着我,面前白玉耳杯跌碎成几瓣,十分心酸地躺在一滩酒渍中,映得水神泉水般的眼中亦是一派心酸。一旁,端庄的风神揣着端庄的好奇亦打量着我。
看这芸芸众生相,我哀了哀,原来,我长得如此惊悚,怨不得长芳主要弄支簪子别住我。
“这位仙者是……?”
“这位仙者是……?”
天帝和水神异口同声,不愧是两位亲家公,默契得很。
我潇洒抖抖袖口,抱拳道:“在下锦觅。见过天帝、水神。”说完后却记起自己已然不是男子貌,遂又扭捏敛手补了个女子的作揖。
她老人家,一脸惊惶无措,待在光亮处瞧清我的正脸后瞬时惊疑不定,但更多的还是愤怒。我有些佩服那位仙友,之几句话,就使天后的脸上出现了多种表情。
“锦觅?不知锦觅仙子与锦烟上仙是什么关系?”
锦烟?烟儿吗?
闻言,只见那旭风迫切的望着我。除此,还有一道目光也迫切的望着我,我循着目光望去,是一位素衣男子,好一个翩翩少年。见他与天帝天后齐平,想来他就是天界大皇子润玉吧。他不似旭风那般给人以炽热的感觉,反而给人以温润如玉的感觉。
“烟儿是我妹妹,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锦觅仙子与锦烟上仙现下何处修仙?”天帝五分急切,五分惴惴。似有期望,又恐失望
水神的神情与之保持得十分一致。
我正待答话,狐狸仙兴冲冲替我回道:“大哥未免闭塞了些,烟儿可不就住在凤娃的栖梧宫中。说起来,倒也算是凤娃拉扯大的,还与凤娃做过一阵子小书童。”
凤娃?旭风?书童?烟儿?
“烟儿出来玩竟然不带我,真是太不仗义了”我愤愤的说到
天帝呆了呆,水神愣了愣,俱是十足出乎意料的模样。
天后冷着凤眼盯牢我却问凤凰:“不知我儿却从何处觅得这锦烟上仙?”
凤凰深深看了我一眼,几分担忧犹豫,似有千言万语在心却难启口。
“我想想啊。大概是在水镜中。”
我依稀记得那日烟儿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山了,厢房里传来一阵阵焦糊的味儿,打开门却是我捧了团黑漆漆的物什在案前端看,我见烟儿回来很是兴奋。
“烟儿,你回来啦。你看我在后院拾到了什么!”话还没说完便将那团东西往烟儿面前一举。
她并未回答我
我不乐意了,“我是问你这是个什么物件,你咋不说话了?”
“不过一只将死的寒鸦,埋了做花肥便是。”烟儿冷冷地说道
“寒鸦?!”我拔高了嗓音,“烟儿,你是说它是一只鸟?!一只鸟呀!~我这辈子总算见过一只鸟了!”说罢便激动地团团转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也怨不得我激动,这水镜里除了些小花小草小虫子,倒是从来不曾有只鸟儿能飞进来过,我是在老胡的《六界物种大全》里翻见过,从未见过真实的
“将死?那就是还未死咯?能不能救活呢?救活了,我们养着它好不好?”我扯了她的袖口央道。
她看了看我黑乎乎的巴掌,再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似不耐烦与我说道与她道:“生又何尝生,死又何曾死。生死皆机缘,万物自有轮回。它若有命,便将它放在园子里不食不眠也自会活返,若无命,便是我施救于它亦回天乏力。”
“烟儿一说那些空灵灵的话我又糊涂了,我只知佛曰慈悲为怀。你怎可见死不救呢?”
“你怎知我救了它便是慈悲?凡夫耽恋于生,孰知佛乃以死为渡,彼岸往生。生何其苦,死方极乐。”
我一时间吃了哑巴亏,不知该如何是好。
下一秒,就见她一把把我手中的寒鸦给强走了,冷冷的留下了一句话,就走了。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烟儿了。
“我去把它处理一下”
原来是来这天界了
“哦~?”天帝那个意外不可置信的表情让我甚不满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意外之外还有意外
“不知锦觅仙子与锦烟上仙于何处拾得……呃,巧遇火神?”水神执着看了我,似非要执着出个所以然来。
“唔,在水镜之中。”脱口而出后,我立刻便悔了,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玩的,这大殿之上各路神仙皆在,此番一说踪迹全露。
“水镜!”水神声音一沉,手上攥紧袖口按在几案边,似有一颤,难得这无欲无求的神仙也能激动一回。
“锦觅仙子莫非竟是花仙?”天帝身子向前一倾,面色切切。
这天帝不好,忒不好,一问便戳到了我的七寸,一则我不是朵花,二则我尚未修成个仙。
“非也。”我匀了匀面色,勉强应道:“在下是个果子精。”
天帝、天后、水神三人神色随着我的话狠狠跌宕起伏了一番。“果子?”水神讶然。
我颔首,“葡萄。烟儿则是个水蜜桃”
“可否唐突一问,锦觅仙子与锦烟上仙仙龄几许?”天帝又问,天后嘴角一沉。
私以为,今日若再添块梆榜响的惊堂木,便是出完美的三堂会审了。天上地下算得这天帝老儿最大,他既问我,我自然要好好斟酌一番回他,往常总听闻千年方可坐化,如此一估摸,想来我成精前做颗葡萄应该也做过千把年,这么着一叠加,我慎重回道:“少说也有五千了吧。”
闻言,三人脸上又各自波澜壮阔了一番。
“那不知锦烟喜欢什么?”这次说话的是旭风
我想了一下,随后说道“鲜花饼,葡萄干,桂花酿,还喜欢舞剑”
“多谢锦觅仙子,在下之后必有重谢”“客气客气”这鸟儿可真大方。
“这站着说话怪累得慌。”那位身着红衣的仙友突然说道
不顾天帝天后两人奇奇怪怪的面色,那仙友热情地拉了我,准备在旭风和润玉间寻了个位置坐下。
好容易又可以坐着了,我甚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那位仙友的行为。
“男女有别,月下仙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何况女孩子的清誉更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