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庸兵杂碎的所作所为本来就已经触及到了左明玉的底线,本就是一忍再忍的左明玉看到一名手拿短剑的歪嘴小兵竟然闯进了李家包子铺,还把老板打了出来。那一屉屉包子撒的满地都是。
“当真该死!”
“竟然敢破坏我跟蕊儿相遇的地方。”
严仓满脸怒气正要好好的教训一下眼前的左明玉当听到:“我能帮你们大人找到儿子”这几个字的时候,严仓停住了。
虽说以前的他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屠夫,但这些年跟着徐友金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该退隐时就退隐的招数,本来寻找知府儿子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现在有人争着抢着要拿,这等好事,自己岂能放过?
万一左明玉要是找不到,到时候在拿他试问也不迟啊?反正眼下这节骨眼能舒服一秒是一秒吧,严仓摸了摸下巴上略有略无的胡子茬。心里一点一滴的盘算着。
一时间,街道上除了刚才的啼哭声外,再无其他声音。众人惊恐得看着军士手中闪闪发亮的长戟,短刀,破剑,一句话也不敢说。可也就在这时,偏偏响起一名男子轻声细语的呼喊声:“老人家,再上一壶酒。”这话说得极为轻描淡写,仿佛这里还是那个繁华热闹的晏海街。
“孩.....孩子,你......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呀!”老人家此刻已经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到了他这个年龄的人,都会越来越惜命,有时候虽然嘴上说着老喽,老喽,死了算喽,但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越老,反而越惜命。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见过世间繁华,懂得只要活着才能慢慢欣赏这些的奇妙。
老人家捏着手里的酒壶,用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身旁的严仓,待看到严仓示意自己随意的时候,这才端着微微颤抖的酒壶给左明玉递了过去。眼中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慈祥,有的只是憎恨跟悔恨,当然这一切也都被左明玉看在眼里,他除了无奈的笑了笑也干不了什么。
这人啊,有时候做习惯了下等人,就会慢慢滋生出一种恐惧感,这种感觉很奇妙,你说不清自己是自卑,还是畏惧,还是尊敬,明明自己很想挺起腰杆,但当这种感觉来临的时候,自己就会自觉的放低一层姿态,就好像咱们任何一个人在路上遇见一条追赶自己的狗,你跟它吵,它不怕你,你跟它打,它更不怕你,你这时只需要低头假装捡石头,捡棍子,再凶狠的狗也会吓的后退几步,这个弯腰的动作,就是几千年来狗对人的恐惧感,为什么呢?因为祖祖辈辈被人打怕了。
普通的陈州百姓可能会惧怕严仓这群庸兵,但同样的严仓这种兵,天生就惧怕左明玉这种将门弟子。
左明玉喝了口老人家提过来的美酒,这才对着严仓慢悠悠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兵阶几何?”
严仓本就对左明玉有所怀疑,自己想不通为什么,会猜不透眼前这人,甚至还有点害怕,当听到左明玉询问自己兵阶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严仓几年前还是一个普通的屠夫,哪里会有什么,兵功,兵阶呢?
可这人啊,有时候无知,也会吱滋生出一种本领,那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还没等严仓开口旁边站着的小喽啰就率先大声喊道:“哪里来的不懂事白面书生,我们家严大人的兵阶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询问的。”说完还洋洋得意的看了严仓一眼,心里暗想,这回我可是帮大人出了一回风头,这下好处肯定是我的了吧,可能这就是无知者无畏吧。
“啪”
“哎呦我的头”
那无名小兵话音刚落,左明玉唰的一声,把手中的酒壶砸了过去,很准,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那人的额头上面。
“奶奶的今天军爷爷不教训你一下,你就不知道为什么花儿这样红。”
好家伙这群人平日了欺负百姓欺负惯了,哪里受的了这种窝囊气,看见自己人受伤,第一排十个人已是率先挺着长戟冲了上来。左明玉眼角的余晖已瞥见了冲上来的军士,冷冷一笑,左脚勾过旁边的另一条长凳将它踢了出去。一声闷响之后,当先四人应声倒地,长凳也拦腰断为了两截。但另外的六个人却已刺出了长戟,戟尖直指左明玉后背。谁知对方侧身一让,闪电般抬起左腿,用小腿将长戟尽数拨到一起,随即一脚踩住了六个戟头。那六个兵卒拼命想把兵器抽回来,怎奈左明玉这一脚稳如泰山,六个人纵是满头大汗,却也拉不动分毫。
左明玉如擎天之柱一般站在原地,看了一眼严仓,此时的严仓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敢说一句话,想来他一名屠夫,可能从他当上校尉起的那一天都没见过此等场面。严仓现在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左明玉冷笑一声,这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滚吧”
伴随着左明月一声冷喝,左脚一发力,将长戟尽数踢出,只听一连串闷响,长戟另一头尽数打在了那六个人胸上。兵卒们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身子便飞出一丈有余,撞在对面的店门上后又滚倒在地,不动弹了。
扑通一声,严仓跪倒在左明玉面前大声喊道:“少侠.......饶命..........我们可都是受了陈州知府徐友金的指示才敢这样做的啊!我本来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杀猪卖酒的屠夫而已,我不愿意当这个校尉,可他徐友金非得让我当啊.......刚才你问我什么兵阶,小人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哪里会有什么兵阶”说话间全身都在颤抖。
“少侠好样的!”
“打得好!就该教训教训这群 狗 官!”
“少侠真是英雄,好样的!”
“来孩子,在喝口酒压压惊”适才那老人家此刻大步走向左明玉又是满脸慈祥的看着左明玉。
“多谢老人家”
“说什么谢不谢的啊,你这等少年英雄,啃喝一口小老儿的酒,是我的福气啊!”
“哪里哪里,是老人家你这酒酿的好喝,真的好喝”左明玉最后几个字,越说越响亮。
“听到没有,这少年侠士,说我刘家的酒好喝”老人也跟着应声了几句,此刻的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岁。
左明玉看着眼前的老人笑了笑,这可能就是他能为这位即将归土的老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就是不知道这结局是好还是坏。接着看了一眼严仓说道:“你......屠夫.....!起来吧,带我去见徐友金。”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后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意味着终于人替他们做主了。
“孩子……”
老人家中端着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小摊保住了。更何况这一次,左明玉还是为民请命。
“老人家,别这样,又不是去送死,对了你把你们家孙子的样貌特征跟脾气秉性跟我说一下?”
“哦对对对,孙子......保儿他............”
左明玉认真的听着眼前刘老儿一言一语的说着自己孙子的体貌特征,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看着老人家手里的酒壶,心里总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来到了陈州州府,严仓陪着笑说道:“少侠稍等,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进去了。
左明玉抱着剑在府外转了转,见这知州府修得气象万千,红墙黄瓦,高大威武,都快要赶上他们家原本的将军府了,心中不禁冷笑一声,果然不是个好官。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严仓才从府里一瘸一拐地出来,谄笑道:“大人请少侠在大堂中相见,少侠请!”
左明玉白了他一眼,大踏步踏进了府门,径直向大堂走去。但此时,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位知州大人恐怕对自己不会那么客气,想到这里,他握紧了长剑心里盼望着希望这位徐大人可不要犯蠢,不然他会觉得自己这次的决定会是个巨大的错误。
可就在他刚进大堂的一刻,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抬眼一望,一个中年男子正从大堂正中的座位上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严仓则早就溜到了那个男子的身后。
“把这个刁民给本官拿下!”徐友金怒喝道。
刹那间,左右两边房门大开,几十个手持长棍的衙役冲了出来,随后将左明玉团团围在中间,几十根衙役所用的木棍齐刷刷指着这个不受欢迎的来访者。
“拿下!”徐友金大袖一挥。
见到四面围上来的衙役,左明玉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心里无奈的低谷了句:“果然蠢的可以。”
眼见棍棒齐至,当下侧身一让,顺势夺下一根长棍,借力一扫,将面前二十余人尽数逼退。随后,双足一发力,飞身一跃,顷刻之间,竟然已跃到了徐友金身后。待众人和他反应过来时,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已经架在徐友金的脖子上了。
看着那柄长刀,旁边的严仓大惊失色,连忙低头一看,自己腰上的刀鞘已然空空如也。自己刚换的刀,自己甚至都没看清,便已被对方拿在了手里。这等如风一般的身法已远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了。想到这里,严仓只觉浑身发冷,这大堂之中,竟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少……少……少侠饶命……有……有事好……好商量……”此时徐友金早已经吓破苦胆,特别是在左明玉不断轻轻晃动着刀面,让刀面上的寒光不断在徐友金脸上闪烁着的情况下。
“叫他们滚……”左明玉冷冷在他耳畔低语道。
“还……还不快退下!”
见老大已被对方挟持,众人一哄而散,转瞬间大堂中只剩下了严仓和王书义两人。
“徐大人……你说这刀口这么锋利,我是不是应该……让这把新刀开开锋刃呢?”
寒冰般的声音轻轻从徐友金的右耳飘入,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仿佛是从九幽地府传来的一样。
“少………少………少侠......咱们家这刀......不.......不用开刃......”徐友金彻底吓瘫了,口齿不清到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少侠请息怒,有事好商量,切不可伤到大人。”王书义连忙跪下拱手说道。
“少侠请息怒,是我等招待不周,少侠要杀要剐,请冲我.......我........来!”
说话的就是严仓,可没等严仓把话说完,之见从徐友金的脖子上化过一道寒光穿过严仓的脑袋又回到原处。
噗通!一声,本来还在说话的严仓,圆鼓鼓的脑袋就这样滚在徐友金的脚下。
“既然你说冲你来,那就冲你来吧!不过这刀确实不用开刃,异常好用。”左明玉手腕一翻正刚刚还一瘸一拐的严仓就这样人头落地。但左明玉想杀严仓的心,则是从严仓说出自己原本是一位屠夫的时候就开始了,这等人能坐上校尉这个位子,本就是陈州的失败,忘忧国的耻辱。
“这........这......这......哎呦少侠.......哇......都是我的错啊,我错了啊,我不应该这样对你的丫你.......你.....你......你先把这刀拿走好吧!”徐友金看着脚下严仓的脑袋,一时间又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相信只要自己松了这口气,自己肯定会摊睡在此。
“徐大人莫要惊慌,刚才我在港口喝酒的时候,就听这严仓严大人,大声喊着我们是受了知府之命,来捉拿要犯,你们都不准反抗,乖乖的把自己家里面的东西搬出来,让我们好好检查,怎么样.....怎么样的......那是又是砸,又是抢,又是打人的.......我想咱们的父母官徐大人爱民如子,一直都是把百姓视为己出,怎么会干出这等勾当呢,肯定是这严仓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大人的名声耀武扬威,我这是给大人清理门户呢!大人你说这人我杀的对不对。”左明玉说着说着带着一股玩弄的语气问了徐友金最后一句。
“对对对对,就是这个严仓........平日了我就说注意作风,注意举止,不可伤了咱们百姓....可他就是不听,少侠杀的好,杀的秒!多谢少侠替我清理了这种杂碎。”徐友金连忙声声迎合。
“去叫人清理一下这里”左明玉不急不慢的说着。
等一众下人连滚带爬的清理了严仓的尸体之后左明玉这才端起桌子上的清茶喝了一口慢慢的放下茶具开口说道:“徐大人……你儿子丢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