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刚才太气了,压根没看完后面是什么,现在扯过来一看,他更加不满意了,抗议道:
江澄这不公平!我要是念阿姐和魏无羡的词,我也没问题,凭什么我自己的就是这样了?
江澄指着该他念的那几句话发泄完,再次放弃:
江澄我念不出口!
到底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弟弟,江厌离稍微有些良心发现,心道,这也太难为江澄了,就帮他说了一句话:
江厌离阿悦只唱歌行吗?一定要加这几句话吗?
无上魔君之蓝悦姑姑!不行啊!
江厌离一听他这失落的语气,哪里还管江澄的羞耻心,立马就叛变了,直接把纸塞到江澄手里,不容置疑地宣布道:
江厌离既然阿悦要听,那你就念,你就唱,好好唱!
江澄拿着纸的手一直抖,一直抖,满脸的悲愤:
#江澄我难道没有羞耻心的吗?我就不配有羞耻心吗?
蓝翼舅公公!爹爹要你念你就念啊……
蓝翼加油哦!翼翼看好舅公公!
江澄你这个小屁孩!舅公公服了你。翼翼舅舅抱抱!你跟我一起念!好不好……
蓝翼爹爹!可以吗?
无上魔君之蓝悦好!
蓝翼微笑着走了过去!江澄抱起了她!
蓝翼呵呵!舅公公!别害羞!翼翼给你壮胆!
江澄好!翼翼!真乖!不要跟你爹爹一样调皮啊!明知我⋯
不管配不配,不管有没有羞耻心,现在他怎么说都没有用了,所有人都让他唱!
凭良心讲,这句旁白没有多大问题,有问题的是江澄,换成魏无羡是他,立即毫无压力的念出来,可他是江澄啊,他那么别扭的性子,实在是说不出口,从小到大,他一直口是心非,还嘴硬心软,对谁都没有妥协过。
魏无羡失踪了十六年,不止蓝忘机问灵十三载,江澄也找了十六年,每当有疑似夷陵老祖的人出现,他总是急匆匆赶过去,就连陈情,也被他藏在袖中十六年,可真的找到了魏无羡,他又是怎么做的?那些刻薄讥讽恨不得对方去死的话,吐口就出,紫电说甩就甩,都不带打商量的,就连魏无羡自己也以为江澄恨惨了他。
可江澄真的恨惨了他吗?
从知道剖丹真相,江澄就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年的一无所知,后悔他伤人伤己的别扭性子,那年,失踪三个多月从乱葬岗走出的魏无羡再次出现,他明明担心的要命,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带着指责的意味凶他‘你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江澄最近总是会想到这句话,他后悔了,当时不应该那么凶,他应该问魏无羡剖丹疼不疼,应该问他没有金丹又身受重伤是怎么在乱葬岗活下来的,更应该,护住他。
可是这些应该他全部都没做到,亏欠魏无羡的,再也不能还。
于是他就想,要对蓝悦好一些,再好一些。
当年没有对魏无羡的好,要在蓝悦身上弥补回来,让他成为最无忧无虑的孩子。
所以,不光江厌离责怪江澄不该吼蓝悦,江澄他此刻也在责怪自己。
那是蓝悦啊,又不是金凌,他怎么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呢?怎么能让他滚呢?
江澄后悔莫及。
这么多年,这么多的人和事,从没能让江澄改掉他别扭的性子,此刻蓝悦做到了,江澄看着他带着婴儿肥,与少年魏无羡几乎一般无二的脸,那么的美好,他的心底突然变得很柔软,前所未有的柔软。
既然这孩子喜欢,那就都依他吧。
不过旁白说归说,歌曲唱归唱,江澄选择少丢一点脸。
他把一直偷笑的几个小辈赶出去,把温宁赶出去,把对他不满的蓝忘机也赶出去,只留江厌离、魏无羡、蓝悦在屋里,还让蓝悦再给布上结界。
蓝悦很体贴的没有提醒他,这个结界是忘机爹爹做的,对他又不设防,把他赶出去有什么用,他在外面一样听的到啊!
江澄哪里知道这些,他开始安慰自己,在阿姐和魏无羡面前,他什么丑没出过?丢脸就丢脸吧,至于蓝悦是他吵着非要听,曲子和词也是他准备的,想不在这孩子面前丢脸也难。
唉,他就想不明白了,蓝悦这么乖的孩子,怎么折腾起来的时候,比金凌还让他头疼?
算了算了,随便他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江澄抱着蓝翼无奈又纵容的笑了笑,拿起纸张,深吸一口气,两人开始念起了让他倍感羞耻的旁白,然后唱起了恨别。
这是江澄的人物曲,有谁比江澄本人更能明白曲里的怅然痛楚?
听江澄和蓝翼唱这首恨别,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如果后者能让你哭一百遍,那么前者就能让你哭一千遍,甚至一万遍。
蓝翼在他开口唱第一句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抛开了所有杂念,沉浸他的歌声里,甚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落了泪。
恐怕江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绞尽脑汁想多疼蓝悦一些,想和蓝悦亲近一些,怎么讨好都没打动蓝悦,现在仅凭被逼迫唱的一首歌做到了。
蓝悦看着他消瘦到棱角分明的脸颊,突然有些心疼,心疼他这些年的孤苦,心疼他这些年阴沉冷厉的性格,就连他一身刺眼的基佬紫,此刻也变的顺眼了,英俊了。
这就是江澄舅舅啊……
江澄开始唱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后来就完全沉浸在这首歌的意境里,一曲完毕,他已泪流满面,没有去看阿姐和蓝悦,一直看着魏无羡,对他惨然一笑:
江澄都是我作茧自缚,都是我咎由自取,都是我没有对你好一些,魏无羡,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魏无羡含着泪狠狠地点头,山遥水远,嘴硬心软的江澄,其实一直都在莲花坞等自己回去。
几回庭前儿时梦,寒剑锋冷谁独拥,只余血海孤灯。
当年人,叫我如何能憎?
他一把拥抱住江澄的肩膀,就如同那年他从乱葬岗走出,被终于找到他的江澄紧紧搂住一般,带着失而复得的心疼和感激,这个拥抱迟来了十六年,可他还是他,江澄依旧是江澄,他们是可生死相托的兄弟啊。
魏无羡的眼泪落在了江澄的衣服上,也感觉到江澄的眼泪打在自己肩膀上,他语气坚定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
魏无羡(魏婴)能,我们能回到从前!
江澄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等到这句话,这些年魏无羡的院子一直空着,他从不允许有人靠近,可是他自己却每每不由自主的走进去,不由自主的带几瓶荷香酒,有的时候他会自己喝掉,对着冷冰冰的月光,越喝心越冷,越喝酒越凉。而有的时候,他会把酒放在魏无羡的床边,荷风酒屯了半屋子,现在终于等来能喝掉它们的人。
江澄搂着失而复得的兄弟,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只能断断续续一声一声的叫着:
江澄魏无羡,魏无羡,魏无羡……
魏无羡被他喊的心酸,眼泪掉的更凶了,唉,这两天他总是哭,可这两天他好高兴!
做梦都想要回到莲花坞的他,再次有了师姐,再次有了江澄,也再一次,有了家。
这是另一种幸福,是蓝湛和阿悦也不能带给他的,因为那是他的过去啊,人怎么能丢了过去呢。云梦的点点滴滴,莲花坞的一花一叶,始终是他心里不能填补的空缺,他现在找回了过去,也重新找回了自己,他的心是完整的了,再也没有遗憾了。
魏无羡拍着江澄的肩膀,安慰他:
魏无羡(魏婴)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江澄并没有被他安慰到,反而哭的更惨了:
江澄魏无羡,你知道我辛苦就好!
江厌离一直流着泪,也一直含着笑,她静静地守在蓝悦身边,满足的看着两个弟弟,她的阿澄长大了,她的阿羡也长大了,今生所求也不过如此了。
还有阿悦,单单这个名字,就让江厌离心里充满了暖意,本以为是纵着阿悦胡闹,哄他开心就好,没想到让两个弟弟打开这么多年的心结,让他们能重归旧好。
江厌离阿悦,阿悦⋯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