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蓝宗主,你们蓝氏弟子真是该管教管教了!”喝了好几大缸水的虞宗主兀自气愤不已,“他居然,居然敢对我用蓝氏禁言术!”
“曦臣向您致歉了。”蓝涣一丝不苟地作揖,声音听着也很是诚恳。然而没人知道,这么久他一直在用袖子遮住脸,是因为——
强忍住不笑,真的好辛苦啊!
“不知道。”
“不知道。”
……..
你不知道个鬼!温容觉得自己今天作为温氏宗主的面子都被丢尽了。不知道?拜托有点诚意好不好!
她颓然地坐下来,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久了姐姐竟是一声也不吭。她难道就不想念自己么?
“看来你这黄泉之主的名头也不是很好用嘛。”当着蓝忘机的面,魏婴也不再对她的身份掩饰,“看来还是得另寻办法……”
几人正焦头烂额,却听到一人怒喊:
“原来你在这里!”
原来是金凌。他一脸的怒气冲冲,也不顾含光君就在旁边,一把弯弓直接对准了魏婴,二话不说便是嗖嗖嗖的三箭。
那箭矢来的气势汹汹,魏婴却是原地不动,竟是一丝反击的意思也没有。
这是我欠你的。他看着那张酷似江厌离的脸,索性眼睛一闭。却听得古琴当当之声悠然而起,却是蓝忘机拨弄起了琴弦。
“这……”随后赶来的金氏子弟瞠目结舌。刚刚他蓝忘机帮魏无羡逃脱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居然帮他打起自己人了!
反了,真是反了!他们不再忌惮蓝氏的威望,纷纷地拿出了弓箭。
现在的年轻人火气都这么重吗?温容皱眉,一甩手便是一个灵力爆点,直接将他们的弓弦断为两截。众人惶惶,而那少年怒气更甚,拔出佩剑不依不饶地向他们几个冲来。
你是没完没了了吗!正这时,一朵巨大的金星雪浪腾空而起,接着便是更多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回云深不知处!”忘机道。他急匆匆地把抹额解下,缠在了魏婴的手腕上,接着便燃着了一张传送符。只听啪的一声,三个人就此消失。
流水潺潺,月光温柔。山下闹得沸反盈天,此处却依旧是如此静谧。
“没想到,云深不知处还能用传送符啊,”魏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心中暗暗感叹蓝老先生终于也与时俱进了一回。
“抹额。”蓝湛却是不管他,兀自伸出手。魏婴讪讪地笑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蓝湛,你这样把我们带回来,你哥哥那边……”
“无事,他知道你的为人。”蓝湛平静道,转眼看向温容,“忘机也恳请温宗主留步。有些东西,我想给温姐姐看一下。”
他的笑容如沐春风,像极了那个人。温容怔怔地看着,不由点了点头。
此时已是子时,早过了云深不知处宵禁的时间,是以路上竟是一人也无。魏婴跟在他身后,只越走越觉得惊奇,他在此处念书,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回了,却从未知道姑苏还有这么一个幽静之处。
庙宇巍峨,庭院深深,一盏孤灯烛火兀自摇摇晃晃,照亮了牌匾上的“幽室”二字。
忘机推开门。借着月色,隐约可以看到其中器皿服玩无不精巧雅致,然而空气中却是弥漫着一种淡淡尘土的气息,想来是很多年没有人在此居住了。
“你回云深不知处,叔父,,,会原谅你的!”
恍惚又回到那时战火纷飞,旱魃行将封印,而他兀自拉着她的手,紧紧叮嘱。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他早已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其实这么多年,哥哥一直惦记着你。”忘机说着,悄然点亮桌上灯盏。
幽暗的火苗恰如夏夜的流萤,点缀上画中女子的笑靥。河流蜿蜒,千灯如月,而她微微地俯身,正往河中放着莲花灯。自她身后竹林深处投来的一点月色,仿佛是谁温柔的双眸,轻轻地从背后注视着她。
画轴空白处,是他潇洒的一手行书: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你,你回来是为了找他?”魏婴不由得吃了一惊,早听说蓝曦臣一手丹青绝世无双,这显然是出自他的手笔。当年只听闻蓝涣手刃温氏宗主,却万万没想到还有如此一段因缘。
这便是蓝氏的宿命么?深情,而后又不得不辜负……
却听蓝忘机继续道:
“我哥哥这个人甚是专一。他既然把玉令给了你,他就不会心属第二个人。”
“通行玉令?”她怔怔道,看着掌中那小小的玉牌。它是如此地温润可爱,便是在寒冷的月色下,也是触手可温。
“前十年,它是属于我母亲的。”蓝忘机言简意赅道。想起那一日,在哥哥解下配饰、玉符后,叔父脸上阴云翻滚,终究是发出一声怒吼:
“蓝涣,你疯了!”
他从未见叔父如此地狂怒,便是那门外侍立的弟子也禁不住低了头瑟瑟发抖。
半晌,却见已经远行的哥哥回头,惨然一笑:
“还请叔父,多多地督导忘机,切勿让他,再走上我这条路了。”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难怪刚才他把抹额给了魏婴,却根本不管自己是否能通过禁制……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对所有人说她已经忘了他,说得多了,仿佛连自己也以为是这样。
可是人终究骗不了的,是自己的那颗心。
她闭了眼,却终究有两行清澈的泪,缓缓地流了下来。抬头,那月华如旧,仿佛十年光阴只是弹指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