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琼枝庄阴面的松山林里,一个烂醉如泥的樵夫跌跌撞撞的走在沙沙作响的落叶上,不知走多久,忽的抬头,定睛一看眼前竟站着一位高个头的姑娘,身着嫣红的纱袍,貌相秀色可餐。樵夫大喜,一时色欲熏心,呲牙列嘴的小跑了过去。
“嘿嘿,姑娘……怎……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野林?这儿……不安全的,跟我走……姑娘……意下如何?” 樵夫满面涨红说着断断续续的话,姑娘闻见着酒气也不躲,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樵夫看,盯得樵夫不禁有些发怵,四周温湿的空气也仿佛落入了冰窟。
“哎呀,施主有所不知呢,这荒山野林里可没有人的啊……” 姑娘开口了,声音妖媚又勾人,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姑娘的……意思是?” 樵夫不知是会错了意,还是没有细去品味,依旧色眯眯的笑着。
“是妖啊!” 姑娘脸色大变,说完就扑倒了樵夫,他还没来得及叫唤,就被女妖掰开了嘴巴,只见那妖的嘴角向耳根裂了开来,樱桃小嘴瞬间幻化成了血盆大口,轻轻一吸便断了他的阳气,不过几秒,原本大腹便便的樵夫,便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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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回村的六人把平如浩是妖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庄子里的人不但不信,反而还认为是他们被狐妖祸乱了脑子,失了魂了。
赶忙把他们关在了自家房间里,不让他们出来。
琼枝庄本来人就少,半数还是童叟妇女,现在正值丰收的季节,一下子就少了六个劳力,大家都心急如焚。
一个有钱的人家花大钱请来了赫赫有名的东兴道士,来给他们“喊魂”。
三位道士了解了情况之后,连夜摆好了法阵。凌晨寅时,初晨破晓,两位青衣道士脸上抹着墙灰似的厚粉,手中拿着明橙的锦旗,其上印着那家小孩的大名。
这庄子地势偏远,庄里的人都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秉着好奇,都在这家门口聚成了一团。
中间那个自称时笙的黄衣道士一手拿着一只碗,碗口用火尾头纸蒙着,另一手拿着一个青瓷勺子,每用青瓷勺敲一下门坎,就叫一声名字,用勺子舀丁点凉水,倒在蒙着纸的碗上。就一直这样,敲呀,叫呀,倒水呀,直待到碗内的积水映出一个亮晶晶的银圈。
那些没钱邀三位道士来“喊魂”的人家便只能跟着他们的调子,忽高忽低的和上几句自家小孩的名字。
一时间呼声震天,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平如浩虽没被关进屋中,却受了不少猜忌。毕竟七人行,六人被吓魔怔了,另外一人风轻云淡,实在是可疑。
平如浩比他们回的晚一些,刚进庄子,围上来的除母亲许晴以外,就有几个以李婆子为首,平日里什么都要掺和进来的长嘴八婆。有过来关心的,还有来打听事情经过的,还有来抱怨的。
正不知如何是好,许晴找了个借口就把她们都拦在了门外。正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准备喘口气的平如浩,就被许晴揪住了耳朵,一顿数落。
“让你别去,你还非不听!现在倒好,闹出事来了!还不是得你爸帮你摆平,你也是真不怕坏了他的名声!你现在实话实说还来得及,不然李婆子她们到时候左一嘴右一嘴的,不知道要把你传成个什么鬼样子!”
“不是,妈,妈,您先别着急,嘶,痛痛痛,您轻点……” 许晴矮平如浩整一头,拉着平如浩的耳朵,让他使劲的猫着腰,可依旧疼的他呲牙咧嘴。
“我说,我说!” 平如浩的飞快的运转着大脑,想从中钻个空子,他回想起了和狐妖的约定,倒也没说不能告诉别人不是?“可我就是说了您也不会信的。”
“说来听听。” 许晴见他招供,放开了他被捏红的耳朵,平如浩如获大赦,一边揉自己的耳朵,一边向远跳开了一步。
“额……” 平如浩插着松垮的布兜,左思右想,身子也跟着晃来晃去,用许晴的话来讲就是没个正型,“总之就是我们遇见了一阵妖风,然后我就被捉去了,再然后我就被放回来了,正好撞见他们。”
平如浩稀里糊涂的解释完,见母亲半晌都默不作声,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于是原照原的又给她来了一遍。
“啪” 还没等平如浩说完第二遍,许晴就一把抄起了扫把,上去就打,“好啊你,还学会撒谎了?叫你撒谎!叫你撒谎!”
“不是妈我真没!别打了!”
自己的小媳妇追着自己的继子打的一幕,正好就被加班回家的李哲瀚看见了,本想着要问问家门口聚那么多人怎么回事,但最终还是决定先救人要紧。
“晴晴,怎么了?来来来,先别打了,坐下说哈。” 李哲瀚柔声细语的安抚着许晴,把她拉到了炕上,眯着眼让平如浩也坐下。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哲瀚也不再说什么,或者更准确的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如浩见父母没想再多追究,便跟着人群去看“喊魂”了,留下一肚子牢骚的许晴和还没理清头绪的李哲瀚在炕上躺着。
“这小子!还……还学会撒谎了!” 许晴一边摸着李哲瀚的小胡子,一边抱怨到。
“唉,没准是真有妖怪,你也别这么早下结论。” 李哲瀚一向把事情处理的圆润,庄主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诶!你怎么还向着他呢?”
李哲瀚也只是笑应着,不言语。
平如浩好容易挤到了熙熙攘攘的入群前面,平日也没觉得这庄子里竟有这么多人。这里除了喊魂的声音,还有人群里切切察察的议论声,大体就是说,这东兴道士果然名不虚传。
厉不厉害平如浩没有看出来,这三个道士的心不在焉到是全都被他看在眼里。浓厚的妆容下,那眼珠恨不得从眼眶里转出来,一遍一遍的扫视着围观的人群。
突然三人的目光停住了,无一例外的停在了平如浩的身上,就这样紧紧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旗鼓声也没有断。
平如浩心觉奇怪,若不是找我有事?可见他们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便也无心戳穿。
“喊魂”一直持续到了早上卯时才作罢,中途大多数人都失了兴趣,平如浩来的晚,自然也就归入了结束时剩下的稀稀拉拉几个人中。那户人家还不及道谢,三位高人就以城中多事先行告辞了。
平如浩本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自讨没趣。可刚过街角,就见三位道士头顶斗笠,身穿道服,立在了面前。其中一位快步上前,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轻轻的朝其的额头上一弹,平如浩便一阵头晕脑胀,睡去了。
平如浩渐渐转醒,迷迷糊糊中看到了眼前的三双脚踏落叶的布帆鞋。
“我……这是在哪儿?” 平如浩揉了揉眼睛,双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蓦然之间只觉身体仿佛有万金之重,脑袋也像个铅球一样,摆来摆去,怎么也抬不起来。
“抱歉,平先生,需要用如此的手段把你带到这里,” 黄衣男子先开口道。三人取下了斗笠,朝平如浩拱了拱手,丝毫不在意他不明所以的眼神,继续了他们的说辞,“我们前些日子打听到这松山林里有狐妖聚集,却一直不确定这消息的真假,今天表演的时候,瞥见您身上妖气很重,想必最近是接触了什么邪物?”
平如浩见这道士的样貌不凡,心里悄悄的打起了小算盘,那狐妖虽带我不薄,但是这三人若是能降服了这妖,岂不是更好?
于是平如浩将自己的妖狐府一行分毫不差的告诉了道士。道士听闻双眉紧蹙,神情俨乎其然,没再说些什么,只叫平如浩带他们去找这狐妖。
平如浩绞尽脑汁在一片杂乱的松树林中找到了去时的路,沿其向深处走去。时近正午,却还没有走到殿中,平如浩心生疑惑,这昨日的所见莫非是什么妖术?
突然四人眼前忽的闪过了一到黑影,寻其看去,妖狐府就矗立在那里。大理石地板以往洁白,空荡荡的龙椅让平如浩有些不安。
若换平时,在平如浩刚刚迈进松树林时,清白川就会有察觉到了,可此时她正拥着诗妍七在景逸湖中暧昧,她的双臂搂过妍七过分娇小的腰,弯着腰不断的亲吻她的脖颈。
“你……不要闹了啦。” 诗妍七被她弄的又羞又臊,尽管蒸腾的水雾之中,无人知晓他们在干些什么。
“小七,我昨天晚上把你伺候的可还舒服?” 清白川轻轻的在她耳边哈气,为她的脸颊染上一抹夕阳般的红晕。
“都说了不再提这件事啦!讨厌……” 诗妍七调转身,将最后两个字埋入了清白川的锁骨间。
“好好好,你说不提就不提。” 白川轻轻用手梳理着妍七的头发,被水沾湿狐耳服服帖帖的顺着她的手向后倒去。
“白川,你最好去大殿里一趟,平公子带人来了。” 听妍七这么说,清白川后知后觉的嗅了嗅,不错,是四个人的气味,不曾想平如浩这小子动作很快呀!
“妍七姑娘,请允许我邀您一同前往。” 清白川后退一步,向诗妍七伸出手来。妍七娇滴滴的抿嘴笑了笑,接过了白川的手,一起上了岸。
清白川一脚迈出水雾,挥了挥手,黑衣就抚上了人身,湿浊的头发也变得轻盈漂逸,“待我帮夫人更衣。”
侍女们都自觉的转过头去,拉上了屏风。诗妍七刚刚出水,正准备用法术换上衣装就被白川制止了,“待我帮夫人更衣。”
“更衣,更什么衣?你也真是不嫌麻烦,平公子还等着呢,有那闲情还不如去理理那些正事。” 诗妍七推开了清白川,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换上了艳丽的摆裙,向屏风外走去。
清白川挠头,苦笑了一声,追上去。
“小七,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在看清来人是捉妖的道士后,清白川立马将诗妍七挡在了身后。妍七紧抓着清白川的黑袍,摇头表示自己不走。
“听话!” 白川的语调已经带上了一点温怒,见诗妍七依旧不动弹,便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女,把她带回去。
侍女会意,挽过诗妍七的胳膊,带她向后花园走去。
“妖孽休想逃跑!” 最右侧的青衣道士迈开大步,向右前方跨去,抽出身侧的卷轴,猛力拉开,一根亮黄的光剑从中飞出,直射向了与侍女拉拉扯扯的诗妍七。
清白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可又稍纵即逝。之间诗妍七猛一甩袖,迎上了飞来的光剑,一刹那间光剑四分五裂,法术的碎片零落在地上,泯灭于土。
“有什么事情还是冲着我来吧?” 清白川脸上微有笑容,却丝毫不减其妖媚戾气。
黄衣道士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如同乱麻一般,区区小妖就如此轻易地挡下了时宜师兄的攻击,那妖王的法力岂不是到了无边的地步。
三位师兄弟相视一眼,双手一合变出了三章封印妖魔的符咒,口中振振有词,集全身力量向前一推,三条符咒化为封印一齐压向清白川。
只见白川不紧不慢的交叉前臂,然后视若无物的向前一挡,飞来的封印便化成了灰烬,融入虚空。
“哼,就这?” 白川轻蔑的看向大惊失色的三人,“到我了!”
清白川两眼一瞪,身后浮现出九尾的幻影,道士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冒上来,全身的汗毛竖起,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昏死过去。
下一秒清白川就收起了刚刚的架势,去挽过了诗妍七,指示侍女把道士带到松林外面,并没有要加害他们的意思,还没等平如浩开口赔罪,清白川就朝他招了招手,将他带入了后花园。
“平公子这次带道士们过来,是有何意图?” 诗妍七靠在清白川的肩头,见白川没有生气,甚觉诧异。
“我……” 平如浩霎时心虚做蛊,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必解释了,小七都知道是为什么。” 清白川看向了诗妍七,诗妍七颔首默认了。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平如浩在这花园里走的不耐烦了,虽说这的确是人间仙境,但也不过是写精贵的奇花异草,看过一遍也就无感了。
“我们有约定在先啊,按你们的话是怎么说?什么盗什么……” 清白川仰头向上看去,咬着一节手指,蹙眉思索。
“盗亦有道。” 诗妍七忙接话到。
“对……” 话到一半清白川突然不说了,脚步也停下了,她动了动鼻子,刚刚舒展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平如浩不敢作声,和妍七一同屏息静立。
“她来了。” 清白川沉声说道。
“谁?”
“诗凤叁。” 诗妍七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