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的身体在海水中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力量撕碎。他掌心与基座连接处迸发的蓝光,正与水晶结构狂暴的白光死死纠缠,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他在强行支撑着一个脆弱的平衡,延缓着黑色纹路的侵蚀和能量的彻底崩溃,但代价正清晰地刻写在他身上。面罩之下,他额际青筋凸起,冷汗竟在深海环境中凝成细密的水珠,脸色苍白如纸,紧抿的唇瓣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亚瑟!”唐晓翼的声音里剥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赤裸的焦灼。他一把抵住亚瑟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传来的细微颤栗让他的心狠狠一抽。他不再催促搜寻,目光死死锁住亚瑟近乎涣散的瞳孔,“听着!稳住就行,别把命搭进去!”
“还……撑得住……”亚瑟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快……必须找到……”
另一边,墨多多几人在天摇地动中奋力搜寻。光线疯狂闪烁,碎石如雨落下,混乱的水流不断拉扯着他们的身体。
“这里!”尧婷婷冒险贴近一面墙壁,徒手抹开一片发光的苔藓。下方竟嵌着一块暗沉的金属板,其上镌刻的纹路远比石壁上的更为精密复杂,中央同样有个手印凹槽,但纹路的走向却呈现出一种引导与疏通的意味。
“扶幽!快来看这个!”墨多多急忙喊道。
扶幽踉跄着游近,扫描仪的光线快速掠过金属板:“结构……迥异!能量回路设计……像是分流或……稳定机制!可能是……应急系统!”
这缕希望刚燃起,就被唐晓翼一声嘶哑的低吼打断:“不行!他不行了!”
只见亚瑟周身的蓝光骤然熄灭,他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涌而出,在海水中绽开一团刺目不祥的红雾。与基座的连接被硬生生切断,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所有筋骨,无力地向后瘫软。
连接中断的刹那,中央水晶结构的光芒彻底失控!白光爆裂成惨白的闪光,黑色纹路如同获得了生命,疯狂蠕动着爬满了大片水晶表面!厅堂的震动变得狂暴,巨大的石块从穹顶轰然砸落,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整个空间弥漫着毁灭的气息。
“只能赌一把了!”唐晓翼看了一眼金属板,又看了一眼被虎鲨勉强架住的、失去意识的亚瑟,眼中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毫不犹豫地冲向金属板。
“晓翼!当心!”墨多多的警告脱口而出。
唐晓翼的手在触及凹槽前有瞬间的凝滞,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被众人护住的亚瑟,牙关紧咬,最终还是将手掌狠狠按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金属板上的纹路依次亮起温润的银白色光泽,一股清冽平和的能量波动如涟漪般扩散开来。这股力量悄然融入狂暴的乱流,虽未能完全驯服核心的躁动,却像是一剂舒缓剂,让那毁灭性的震荡明显缓和。刺眼的闪光减弱了,黑色纹路的蔓延也再次迟滞。
但厅堂的崩塌已不可逆转。
“走!立刻撤离!”唐晓翼抽回手,转身冲向亚瑟。他几乎是粗暴地从虎鲨手中接过亚瑟,将对方的手臂死死架在自己肩上,揽住他的腰,朝着众人大吼:“原路返回!快!快!”
求生的欲望点燃了每个人的潜能。扶幽收起设备,墨多多和尧婷婷紧随其后,虎鲨挥舞着拳头轰开坠落的障碍。回廊也在塌陷,碎石不断从头顶砸落。来时步步为营的道路,此刻成了与死亡竞速的通道。唐晓翼拖着昏迷的亚瑟,拼尽全身力气向前冲,速度却不敢有丝毫减缓。亚瑟生命力正从指尖流逝的感觉,让他心头被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远比直面任何怪物更让他恐惧。
“撑住……老家伙……你他妈给我撑住……”他在心底疯狂地嘶吼,眼底布满了血丝。
当他们终于冲出神庙拱门,回到相对开阔的广场时,整个遗迹已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连外部水域也一片浑浊,巨大的建筑残骸正从上方不断倾覆。
“上浮!紧急上浮!”唐晓翼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沙哑破裂。
所有人立刻调整浮力,全力向上冲刺。唐晓翼紧紧抓着亚瑟,在坠落巨石的缝隙间艰难穿行。墨多多和尧婷婷相互支撑,虎鲨和扶幽也奋力向上游去。
在他们下方,那座沉睡千年的海底之城,在连绵的轰鸣和翻涌的泥沙中,再次被永恒的黑暗与废墟吞没。他们带走的,是世界存亡的线索,是未知装置启动后的谜团,以及……一位气息奄奄的船王。
当众人终于冲破海面,重新呼吸到带着咸腥味的空气时,强烈的日光刺得他们几乎流泪。虎鲨和扶幽帮着唐晓翼,将完全失去意识的亚瑟艰难地托上了“海神之子号”放下的救援小艇。
唐晓翼爬上小艇,一把扯掉自己的面罩,跪倒在亚瑟身旁,颤抖的手指急切地探向他的颈侧。直到感受到那微弱却持续的脉搏,他紧绷如弦的神经才略微一松,可看到亚瑟惨白的脸和唇边刺目的血迹,那颗心又瞬间沉到谷底。
“快!回大船!急需医疗!”他猛地抬头,对着接应的船员嘶声吼道,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惧与绝望。
海面上阳光灿烂,暖风拂面,却丝毫无法驱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阴云。这第一次深入核心的探索,他们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界,却也付出了近乎致命的代价。